迈腾小说

第180章 老梦想家（第4页）

那些优质的，值一张富兰克林的酒精对他习惯了精细作业的大脑有着不小的影响，使得他直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

在一种朦朦胧胧的、模模糊糊的虚假的幸福与虚无感中，米库什安先生傻乎乎地挪动着脚步，他走到了谷仓门口，而就是这几步路，他也是踉跄着走完的，他最后猛地扑在门上，“嘿嘿嘿”地傻笑几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然后，他伸出双手拥抱大门，仿佛那是个他的老朋友，他热烈地扑进它的怀抱，而它却仿佛一个欲拒还迎的爱人，门轴“咯吱”一声，它往后一撤，米库什安先生就这样一头蹿了出去，顺着打开的大门摔在了地上。

“哎呦。”他叫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爬起身来，在那一刻，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爱人”在自己身后，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晃悠悠地走着，在苹果家的农场里兜着圈子，时不时看一眼他们的房子，又或者是农场里那些有趣的作物。

“我在想什么来着？”米库什安先生想道，他记得自己刚才是打算思考一些事情的，但具体是什么，他记不太清楚了。

他往前走着，在经过一处小山包时，酒精的作用狠狠地在他的小脑捏了一把，他左脚一绊右脚，就那么摔在那儿了。

米库什安先生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倒不是给他摔坏了，而是他的脑子让酒精搞坏了，“让我猜猜待会儿谁会来扶我？”他想道，于是他想要试试自己猜没猜对，但是不管他要猜谁，多半是猜错了的，因为没有人来扶他。

慢慢地，米库什安先生自己都忘了自己趴在这里干什么了，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明白过来了，“哦，‘我的理想是什么’。”他想起来了。

“哎呀，我的梦想是什么……”米库什安先生在草坪上打了个滚，后背依着小山包，在那儿半躺半坐着，阖着眼睛，“……我为什么要想这回事来着？”

于是他开始回想刚才，“我刚才在……喝酒，我不喝酒，我喝了酒，我为什么要喝酒来着？”

于是，他开始往更远的过去回忆，他是因为露娜公主的生日而喝酒的吗？显然不是，那么思绪继续往回延伸，他想起博物馆化为丘墟，女孩们在舞台上歌唱，难道就为了这个，他要喝酒吗？

所以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他得继续往前翻，于是米库什安先生想起坑害暮光闪闪的报纸，想起了暮光闪闪自己坑害自己的外交行动，他想起了余晖的生日，想起塞拉斯蒂娅公主在生日会上走散了。

回忆向更远的地方延伸，他想起自己最终和自己的养女相认，想起那改变了他人生的三个月，想起了他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大吵一架，想起暮光闪闪的加冕，而后又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她在水晶帝国对抗黑晶王的努力，以及她先毁掉自己亲哥哥的婚礼然后又拯救它的英雄壮举。

这个傻乎乎的醉汉，他的嘴角往上咧着，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四处搭线，把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都送到眼前来。

哦，想到银甲闪闪的婚礼，他就自然会想起婚礼前的那个有趣的桌游之夜，想起无序那个老不正经的有趣的家伙，而一想到无序，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改换门庭的那天，又想起他和塞拉斯蒂娅公主、露娜公主，以及小呆的大冒险。

“啧，塞拉斯蒂娅公主……”米库什安先生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一直习惯于拆解自己的情绪，搞清楚不同的情绪是缘何而起，但在酒精的麻痹下，他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于是这些情绪就一股脑地奔出来，可这反而让他能够体会到一个整体的脉络了，而让他惊讶的是，他对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情绪有很多，但怨恨并不是主旋律，更多是则是一种让他自己都感觉幼稚的委屈。

他咂摸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回忆继续延伸，他想起了那些没有分歧的日子，想起了被炸的四分五裂的城堡和那些惊讶又无奈的笑声，想起了那段说出来甚至都很难相信的经历，也就是在太阳上认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经历，而在那十五分钟之前，他认识了梦魇之月，也就是露娜公主，那是他认识的第一匹小马，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随后，回忆蔓延到了那个没有生灵陪同的混沌夜晚，回到了原始而陌生的森林，回到了那片澄澈、幽蓝、璀璨的夜空，以及虚无的混沌之中，那里没有他的朋友，没有他的女儿，只有他自己，和那片永恒的星空。

想及这里，米库什安先生醉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普罗维登斯郊外，史密斯菲尔德的夜空出现在他眼前。

没有道路灯光的污染，也没有城市中向天直冲而去的霓虹灯，星空是如此的清晰，他能看到木星在天顶闪烁，这地球亿万斯年的良伴为这颗行星挡下了多少来自深空的毁灭？已经没有谁能数清了。

在东南方的天穹，猎户座向着地球伸出它的光芒，金牛座仿佛一条忠实的仆从，沿着猎户座的光芒而来。

整片夜空仿佛是仿佛是倒悬的海，万家灯火在海面留下斑驳的光，沉入深海，就是升上深空，它们升上寒冷的奥尔特云中，隐遁在遥远的恒星，升上本地空泡之外，隐遁在背景辐射，升入在引力所能维系的最大天文结构中。

几道流光快速划过夜空，那是群星自天顶掷下它们的投枪，它点燃了神峰上的圣火，也点燃了人类眼底的光，而自从第一次面朝星辰，人类就注定向上而飞升，飞升，直达永恒。

米库什安先生为他头上能有这样一片，穷尽一生也无法探及边际的无尽空间而由衷地感到幸福，甚至泪流满面。

“真好啊……”他喃喃道。

他不禁想到，也许他当初看见的某颗星星，和这里有着合适的距离，以至于他在那个夜晚的目光可以在星星上折射，回到他现在的眼中。

不过他也知道，没有什么星星是在这个合适的距离上的，除非是奥尔特云中的冰晶，但他们既不发光，也不会反射光。

而想到奥尔特云，米库什安先生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才华横溢的威廉博士，想起他那美妙的设计，以及事件视界号在轨道船厂中的钢板切割仪式，想起那无数人的欢呼，想起FtL042研究所中的面庞，想起那道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