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踏入了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光的阵图,毫无防备地释放出淡薄的白色鬼气。
紧闭的卧室门外传来些细碎的衣物摩擦声,但宋州没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平稳得过头了,但宋州同样没注意到。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阳气,发自灵魂的饥饿和渴望折磨着不太稳定的灵体,让他迷茫地将手伸向平整的被角。
在那半透明的指尖碰到被子的一刹那,一直无动于衷的阵图突然开始有星星点点的金光冒出。缓慢飘起的金色以极快的速度在离地半米处构建出一个以正圆为基底的法阵,那上面散发出的耀眼光芒让宋州有种被灼烧的错觉。他慌乱地想躲闪,但实力太弱的鬼魂根本无法穿透现代建筑所用的密度极高的钢筋水泥,最终只能看着一道白光闪电一样闪过,魂体随之飞出,重重摔在角落。
咔哒,是门把手下压的声音。蒋明戈推开门,从容不迫地走入,先是瞥了一眼那虚幻到似乎马上要消散的鬼魂,而后对着床上坐起身的时睢微微一笑。
“事件解决,不知道老板可还满意?”
一身短袖长裤的道士两指间夹着明黄色的符纸,无风自动,像是下一刻就要诡异地燃起然后释放出一道火球雷电之类的东西。
时睢克制住自己的联想,将目光投向那只瑟瑟发抖的鬼魂。
他抱着膝盖坐在墙边,像是猫咪一样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个,脸和身体都藏在支起的腿后,一丝皮肤也不肯暴露出来。
此时,蒋明戈果真甩了甩手中的符纸,静静看着他燃烧成黑灰,随后那个少年模样的鬼魂就像被什么拴住一样用力扯了过来。他在惊慌失措地挣扎,但无济于事。时睢隐隐约约看到了粗黑的铁链,另一段系在蒋明戈手上,正在缓缓收缩。
“等一下。”
时睢开口说道。恰好在此时,那条铁链也停止了运作。
蒋明戈没去和时睢说什么,只是看着铁链另一端的魂体挑着眉。
“你没害过人?”
在时睢听来这句话的语气还算平稳,但受到重创的鬼魂死死垂着头,一言不发,但身体还在因恐惧而战栗,或许还有疼痛。
蒋明戈在衣袖里掏出一只皱巴巴的手套,单手将它套上,随后,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触碰到灵体,强硬地抓着他的下巴抬起。
“你没害过人,对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挂满泪珠的青涩面孔,还有撕裂留下一道血痕的嘴角,狼狈地盈满泪光的幽深黑眸。
鬼也会哭?
蒋明戈甚至下意识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惊异在脸上一闪而逝,铁链哗啦一声从中间断开,重重砸在地板上。
鬼也会流血?
宋州眨了眨眼,眼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一点细微的哽咽声在寂静的夜中响起,他一边茫然地照着月光,一边用染血的衣袖擦眼泪,却发现眼前越来越模糊,
精致而苍白的相貌让他看起来像个精美的瓷器,但现在出现了一丝裂痕,显得更加脆弱无助。
“你是谁……?”
听起来像十七八岁少年的清朗音色第一次响起。他回头看了看时睢,眼神中是不解与委屈。
“什么是害人?”
“还有,为什么,用那个……”
他看着逐渐黯淡的阵图,抿着唇沉默半晌,最终又低着头安安静静地流眼泪。
看来是只新生的小鬼魂。
而且有些与众不同。
时睢快速地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眼眸微眯,对着少年伸出了手,“过来。”
宋州一点点挪过去,犹豫着抓住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