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花辞》·金樽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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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内,沉水香氤氲如雾,金丝楠木梁上悬挂的十二连枝鎏金宫灯将殿内照得通明。
张昭仪莲步轻移,藕荷色蹙金云凤纹广袖宫装逶迤及地,腰间环佩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行至殿中,纤纤玉指轻拢袖口,盈盈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天子倚在紫檀木雕龙纹食案前,指尖轻叩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杯中的葡萄美酒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他漫不经心地道:"爱妃平身。"目光却越过她,望向殿门处,"程卿来了。"
殿门处,一袭素白襕衫的男子缓步入内。那衣料虽简朴,却是上好的吴绫,在行走间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腰间只悬着一枚青玉坠子,却比满殿的金玉更显清贵。张嫣注意到他行走时袍角纹丝不动,显然是极好的教养。
"过来。"殷昭突然伸手,将程雪崖拽至身前,不由分说地按坐在自己腿上。程雪崖身形一僵,素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袍下摆。
张嫣保持着世家贵女的仪态,面上不显半分异色,只是执帕的指尖微微发白。她注意到天子一手揽着那人的腰肢,一手亲自执壶斟酒。酒液倾泻时,程雪崖颈侧一道浅淡的红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这是今晨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松江鲥。"殷昭执象牙箸夹了一片晶莹剔透的鱼脍,径自递到程雪崖唇边,"先生尝尝。"
程雪崖抿唇不语,殷昭便低笑一声,筷子往前送了送:"怎么?要朕用嘴喂?"说话间,拇指在他腰间暧昧地摩挲。
张嫣适时垂眸,借着饮茶的姿势掩去眼中的惊诧。茶盏中映出天子怀中人苍白的侧脸,和那双紧蹙的眉头。
"爱妃近日可曾见过张阁老?"殷昭突然问道,语气随意,却让张嫣执盏的手微微一颤。
"回陛下,父亲近日忙于政务,臣妾已有旬日未见。"她放下茶盏,声音温婉,"倒是前日父亲托人送来些江南新茶,说是……"
"朕记得张阁老最爱松江鲥。"殷昭打断她,目光意味深长,"不知今年可尝鲜了?"
张嫣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父亲向来节俭,这等珍馐……"
"是么?"殷昭轻笑,指尖在程雪崖腰间轻轻一掐,"那朕改日定要赐他几尾。"
宴至中巡,殷昭忽将酒盏推至程雪崖面前:"陪朕饮此杯。"
"臣量浅。"
"无妨。"殷昭轻笑,指尖在他膝头画圈,"醉卧君前,亦是雅事。"他说话时,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在烛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张嫣起身告退时,余光瞥见天子正附在程雪崖耳边低语,那人耳尖泛起的红晕一直蔓延到颈侧。退出殿外,她立即低声吩咐贴身侍女:"去查查那位程公子的底细。"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急切。
三日后,殷昭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一封火漆密信被紧急送入。他拆开一看,脸色骤变,鎏金镇纸在案上重重一顿:"好个张明远!"
密信上赫然写着:三十五万两赈灾银,到江淮竟不足八万!
殷昭当即挥毫,又批了五万两赈灾银,朱砂御笔在奏折上划出凌厉的痕迹。他冷笑一声:"朕倒要看看,这些银子最后能剩下几成。"
此时程雪崖正在偏殿看书,忽见天子怒气冲冲地闯入,将密信掷在他面前:"先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