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下城贫民区,找到了宁宜真的据点,却没有进入,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等在这里。
宁宜真没有犹豫,匕首从衣袖滑到掌心,略微压低身体、发力、起跑,朝他冲了过去。
「……!员工……」
这样的瓢泼大雨中常人的五感几乎都要完全消失,男人却一眼看到了宁宜真,他也看到了对方。
尤冷破天荒地没有开口搭讪,没有对他抛媚眼,更没有露出任何令人头痛的表情和举动。
他只是像个最普通、经验最丰富的杀手那样,一步踏出,同样挥出了手中的匕首——同样的武器,他们甚至像以往那样默契。
深黑的雨幕之中,宁宜真将他的面容收入眼底,心中几乎一震。
短短数日不见,男人竟然肉眼可见憔悴许多。他的脸颊瘦削了一圈,眼睛越发深黑,仿佛吸收光源的黑洞。
无数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往下流,那张脸上没有笑容,没有任何表情和情绪,英俊漆黑的眉毛和睫毛被打湿,仿佛一只陷入困境却依旧令人胆寒的野兽。
来不及多想,宁宜真已经冲上前,吸光材质的漆黑匕首抹向男人的喉咙。
汹涌瓢泼的大雨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湿冷顺着脚底向上蔓延,潮湿的水汽让人连肺腑都感觉到一阵冰冷,成千上万的雨点砸落地面,发出低沉的轰鸣。两人在雨中搏斗,无数雨点溅落在身体,被迅疾的动作带动、溅落向四面八方。
再见面后的两人从始至终没有交谈过哪怕一句话,不知道是谁先刺中了谁,是谁又先被缴了武器,两把匕首一先一后飞了出去,血腥的气味丝丝飘散,被潮湿的雨水冲刷,很快消失得不见踪影。
赤手空拳在雨中搏斗,大雨浇得皮肤透湿冰冷,攥紧的拳头仿佛从指尖开始僵冷,生出丝丝寒气。
然而宁宜真的身体被赋予了强大的反应能力、爆发力和肌肉记忆,一切都告诉他,在这样的极端恶劣环境中该如何搏斗、攻击、保存热量和躲避,从而致对手于死地。
最后还是他,或者说系统给他的力量更胜一筹,宁宜真终于将尤冷整个人重重掀翻在了泥水里。男人沉重的肉体落地,发出令人牙酸的砰然巨响,而后他骑上男人胸膛,毫不犹豫向对方面颊重重砸了一拳!
拳头与肉体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一下足以让人立刻失去意识,尤冷被他砸得重重别过脸去,再回头时口鼻已经流出鲜血,眼神几乎涣散,却还险险维持着意识。
那双黑眼睛在无穷无尽的雨水中眯起,眼珠艰难动了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流露出挑衅的笑意,再从那张欠揍的嘴巴里说出挑逗的话,让他继续、让自己更爽一点。
——然而与宁宜真的想象不同,男人缓缓正回了脸,艰难在暴雨中睁眼注视着宁宜真,而后竟然闭上了双眼。
他的双臂、双拳松弛伸开,解除了攻击性,整个人成大字型躺在雨幕里,在剧烈的疼痛与晕眩中发出低沉含混的喘息。从他鼻端不断流出鲜血,又被滂沱大雨洗去。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濒死的大型动物,宁宜真动作变得迟疑,露出警惕的表情。尤冷见他不动,竟然伸出手来,用冰冷的手掌将他的手攥成拳,按在自己脸上,声音沙哑至极:“让我疼。”
宁宜真眯眼看着他,随后毫不犹豫,对准他又狠狠砸下去一拳!
这一记足以把普通人打到鼻梁骨断裂,男人满脸鲜血愈发汹涌,很快又被暴雨冲刷干净。宁宜真看他没有反应,试探地又揍了他一拳。
而后又一拳、又是一拳……
暴雨之中的殴斗变成了单方面的殴打和凌虐,感觉到手上逐渐沾满温热的鲜血,宁宜真心中的困惑越发浓郁,动作逐渐慢下来,终于彻底停下了手。
身下的男人已经几乎没了气息,浑身湿透狼狈、鲜血很快被雨水冲刷洗去,再也看不清晰。
他今天的每一个举动都和从前不同,宁宜真坐在他身上,眉头因为困惑而拧起:“为什么不还手?”
尤冷的气息已经微弱下去,无法回答他的话。
……
暴雨仿佛悲鸣,天际滚过一声又一声的闷雷,仿佛警告、仿佛警醒。
让人睁不开眼的滂沱雨幕里,宁宜真后腰插着两把匕首,将男人沉重冰凉的身体一步步拖上楼,每走一步都有无数湿淋淋的水珠从地上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