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宫里大约只有他一个活人了吧。
暴君只是微微颌首,便枯坐到宣政殿前,再没动过。
暴君终究还是成为了孤家寡人。
他就说太子自称咕咕咕的不吉利。
“唔……”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手中原本正弹奏的琵琶也随之戛然而止,发出一阵突兀的颤音。
毒性开始发作,虞锦行动作顿了顿,干脆放下琵琶。他倒了杯酒大手一挥撒于天地,高声道:“朕大赦天下,赐万民无罪!”
酒液在半空中飞溅开来,仿若破碎的玉珠。
空荡的皇城内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回响,显得空寂无比。
虞锦行不再去理会那如跗骨之蛆般的痛楚,又缓缓抱起琵琶。那剧毒带来的痛苦犹如无数细密的尖针,一下一下地扎入他的每一寸肌肤,逐渐席卷他的全身。
额头渐渐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脚下的石板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但他的眼神却深邃而悠远,思绪像是挣脱了缰绳的野马,肆意驰骋。
自从他体内的“噬心蛊”发作至晚期以后,他还是难得,脑子如此清明。
真是久违了。
如今皇室宗亲已被他屠戮大半,那些起义的人,究竟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一个旁支来继承这风雨飘摇的皇位,还是干脆就抛开所谓的皇室正统,自己取而代之呢?
罢了,随他们去吧。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若是能够重新来过……
还是直接自我了断吧。
这一生,于他而言,当真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这好不容易才打下的江山,难道还要他再去经历一次那血雨腥风的征战?想想都觉得厌烦。不过,等等……他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玩味,好像也并非全然不可行……毕竟世人皆称他为暴君,而暴君,不就最喜欢打仗了么?这天下,再乱一些又何妨?
远处,“裴溯音”一步步走近他,面容温柔又哀戚。
“……爱妃,你是变成鬼了,还是我终于疯了?”
虞锦行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如春日里盛开的桃李,绚烂而迷人,可细细瞧去,却又似凛冬寒梅在阳春三月里悄然陨落,带着几分孤高与释然。
一滴泪从他那略显消瘦的面颊上缓缓滑落。
他的身子微微一软,缓缓倒下,终是没了声息。
唯有那把琵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琴弦颤动,发出一阵悠长而悲怆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