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源于极致的震惊。
陈冰冰和她的组员们,几乎是僵硬地看着祁同伟。刚才还巍峨如山,压得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喘不过气的难题……一个电话。十二个小时。就解决了?
那位调查记者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半天?不,是十二个小时。一个比“半天”更精确,也因此更令人感到恐怖的时限。
陈冰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就像只是打了个电话叫了一份外卖。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以及他眼中的那盘棋……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
这个祁同伟,他的水,到底有多深?不。应该问,他的水面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头……滔天巨兽?
十二个小时后,夜色正浓。祁同伟的手机屏幕亮起,没有多余的废话。
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位于港岛的银行账号。
刘生。
他把刚记录的纸条递给一旁早已焦灼不安的陈冰冰。
陈冰冰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那笔辗转腾挪,最终在金融迷宫中蒸发的六百三十万巨款,刨去层层过水的“手续费”,还剩下四百五十多万。
此刻,这笔钱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一个叫“刘生”的个人账户里。
鱼,不仅咬了钩。甚至还愚蠢到,亲手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鱼钩上。
第二天,反贪局那间烟雾缭绕的临时会议室,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老周眼窝深陷,带着一身熬夜后的疲惫,向祁同伟做着“汇报”。
“祁处,我们顺着原材料供应商这条线往下摸,还真……真发现点问题。”老周的声音透着找到救命稻草般的虚弱和兴奋,他将一份文件推到祁同伟面前。
“当年工程的一个质检员,姓孙,他默许了一批标号不够的钢筋进场。”
“我们查到,他儿子就在那一年,转学去了澳洲,读的是每年学费几十万的贵族学校,钱的来源,他根本说不清!”
祁同伟慢条斯理地翻看着卷宗,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当然清楚,这条线索,不过是刘生那条大鱼,故意从嘴边漏出来的一点残渣。
一个质检员。一个完美的替罪羊。一个用来堵住所有人嘴巴的,弃子。
“祁处,要不要……立刻对他上手段?”旁边的小李满眼血丝,声音急切地问,好似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祁同伟“啪”的一声合上卷宗,丢在桌上。声响不大,却让老周和小李的心都跟着一跳。他只说了一个字。
“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天冷,加衣”。但那平静之下,是彻骨的寒意。
“既然他自己要跳出来,那就抓。”老周和小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如释重负的狂喜。
他们只当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领导,在巨大的压力下,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向上面交差的突破口。两人领命,几乎是跑着冲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