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里他给她发了一百多条消息,她没有回复一条,除了那句带着他姓名的疑问句。
是她把酒夜唤醒了,听见这句话,炽歌蓦地睁大了眼睛。
赫然想起那个开着台灯的昏暗客厅里,她把他压在沙发靠背上,狠狠贯穿他的身体,在他耳边问:“舒服吗……夜……”
“夜……原来你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她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进入他的体内。
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就在昨天。他的躯体就在面前,一伸出手就可以重新触碰到,可是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
昔日从黑暗的巷子深处把这具温热的尸体拖出来的时候,她从没想过有今天。
从没想过他会让她如此为难。
她感觉呼吸困难,坐宇宙飞船都没令她这么难受:“我头好晕,出去透透气。”
一路开着车飞驰在空旷的街道上,街景在眼前狂奔,最后停在一间名叫“零度空间”的酒吧门口。
她很少去夜场,今晚算是破例了。
点了63度的烈酒,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只为了麻痹她不合时宜的理智。
她知道自己对酒夜的真实感觉,只是……还欠缺一点勇气和理由。
那莫名的冲动,究竟来自何方?为什么让她如此难以抗拒?可是,她知道他们注定只是像流星一样偶遇,然后再失散的缘分。
如果不能遇见最美好的他,又为什么要遇见?
与其最后告别,她为什么要唤醒他?!
空腹喝下太多烈酒,胃里一阵阵刺痛翻涌。终于忍不住,她跑到酒吧门口去吐,蹲在大树底下将胃里本就不多的内容全部呕了出来。
昏昏沉沉中,她恍惚地看见那树根的青苔上落了一个白色圆形的物体,像鸡蛋一样的形状,只不过比鸡蛋小很多。
残存的理智让她辨认出是一枚鸟蛋,抬头看树杈上果然有一个褐色的枝桠做成的鸟窝,她小心翼翼地把鸟蛋捧起来,踮起脚尖把它放回它本该在的地方。
望着它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属于它的巢穴,炽歌痴痴地笑了起来。
突然间,她蓦地长大了眼睛,似乎懂得了什么,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看到鸟蛋掉落想把它捡回窝里有什么理由吗?看到搬家中的蚂蚁不想踩下去有什么理由吗?看到受伤的兔子想要为它包扎有什么理由吗?看到搁浅的鱼想要把它推回水里需要什么理由吗?看到一朵开得正好的花不想摘下来有什么理由吗?看到掉下深渊里的人想要拉他出来需要什么理由吗?如果非要找出来,那即是希望它们活下去、活得更好的理由。
如果因为肉体和身份而区别对待救治的对象,她也没有资格说要重整这片土地。
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从身体到心灵全都满目疮痍。
需要理由的爱是偏爱,博爱是本能,不需要理由。
博爱是包容一切,原谅一切,治愈一切,无有区分,平等对待每一个受过伤的灵魂。她不想占有,只想治愈,哪怕最后她不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哪怕最后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只要因为她来过,带来了希望,这就是她出现的意义。
能拯救这片土地的爱也只有博爱,而非偏爱。
只有博爱能够化解人们心中互相厮杀的兽性。
她在路边抛弃了自己的车,打了一台出租,回到临时休息所。
二楼的门因为她出去时虚掩着,至今仍没有关上。里面的人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静悄悄地仿佛死了一样。
炽歌一路扶着墙摸到卧室里,卧室里连灯也没开,安静地连窗外的树叶撞击在玻璃上的沙沙声都一清二楚。
还有偶尔传来的怪异的兽鸣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