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抬头。
谢行之斜倚在楼梯栏杆上,月白常服松垮垮挂着,外面罩着通色薄披风。脸色白得透光,唇色淡得像褪了色的花瓣。眼睫垂着,像刚睡醒。
他目光掠过三角眼那只悬在半空的脏手,落在南紫依绷紧的背上。
“光天化日,”他开口,气息有点弱,字句却清楚,“几位要动手?”
三角眼愣住,看清楼上人的穿戴,气焰矮了三分,嘴还硬:“你谁啊?少管闲事!”
谢行之没看他,转向柜台:“掌柜,报官。”顿了顿,补一句,“就说淮王撞见了。”
“淮王”俩字像冰水泼进油锅。
三角眼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酒全醒了。腿一软,差点跪下,另外几个连滚带爬往门口蹭。
“王、王爷饶命!小的喝多了,胡吣!这就滚!这就滚!”三角眼舌头打结,带着人屁滚尿流窜出去,比耗子还快。
大堂静下来。
南紫依站在原地,看着楼梯上那个风吹就倒的男人。
猎场是他,酒楼又是他。
她心里犯嘀咕,面上规规矩矩福了一礼:“谢王爷解围。”
谢行之慢慢走下楼梯,停在她三步外。
他个子高,靠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混着点清冷的墨香。
“顺手的事。”他视线扫过洒了面汤的桌子,掠过她装钱的袖袋,“姑娘来卖药材?”
南紫依心念微动。
她垂下眼,声音带点恰到好处的窘迫:“庄户人家,就指望后山几株草药换盐米。今日卖了点金银花给济世堂,品相是极好的,可惜……价压得低。”她像说家常般叹口气,“老大夫都夸是顶尖货色呢。”
谢行之深潭似的眸子看着她,像在掂量这话的分量。
静了片刻,他忽然开口:“本王对药材有些兴趣。姑娘若得空,楼上细谈?”
南紫依心跳漏了一拍。
机会。
一个可能绕过药铺、直通高价买主的机会。
这淮王出现得巧,可眼下看,是条路子。
她需要钱,很多钱。
“民女……听王爷安排。”她低声应道,带着点受宠若惊。
谢行之略一颔首,转身往楼上走。
南紫依看着他看似单薄却笔直的背影,攥紧袖袋里的银角子,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