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倓原本心中已经有些意动,然而听到太子之后,浑身剧烈的打了个哆嗦。
自古以来,事涉储君都是极为要命的事情,尤其是杨沂中的位置,宿卫与机密一把抓,如果被赵构怀疑与太子有染,那可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太子……太子与刘大郎?”杨倓犹豫片刻,还是颤颤巍巍的询问:“这二人……二人……”
杨沂中再次沉默半晌,然而想到儿子将要出去闯荡,无法继续被遮蔽于羽翼之下,不由得再次叹了一声,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老夫掌握皇城司,自然有一些消息来源,史浩那厮简直是愚蠢至极,居然想要在此时替太子与外将勾结,不知道是如何想的。”
“然而,此事到老夫为止,并没有其余人知晓。因为太子是要主战的,他也只能依靠那些主战派,张浚这个废物已经指望不上了,若不给太子引荐一些真正的能人,岂不是北伐真的会成为泡影?”
杨倓心乱如麻,抬头看向自家父亲,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也就是杨沂中的拧巴之处了。
他当然是想要北伐成功,回到家乡的。
别的不说,杨沂中的父祖二人皆是与金人作战时战死,这可是切切实实的家仇国恨。
但他效忠的君王却是那副模样,而杨沂中本身的能力也是十分有限,并没有自己扩开大业的本事。
所以他也只能在赵构被金军威胁的时刻才能站在主战派的一方,为主战派张目。
杨沂中能发觉赵构的想法,但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干涉,甚至不敢对赵构说一个不字,也只能用装聋作哑的方式来加强主战派与太子的力量。
见到杨倓的表情,杨沂中再次深深叹气:“二郎,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非对即错。老夫也只是中人之姿,难以……”
仿佛在儿子面前承认自己无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杨沂中只说了一句,就长叹连连,神情也随之黯然起来。
片刻之后,杨沂中挥了挥手:“二郎,且去吧,速速与妻子告别。你已经四十岁,想要名垂青史,还是得多努力一些才行。”
杨倓跪地,向着杨沂中重重叩首:“唯愿父亲保重身体!安康百年。”
大声三呼之后,杨倓转身而去。
“二郎。”
当杨倓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老夫……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在绍兴十一年将那大小眼诓到大理寺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当时跟我说,十哥,何至如此。我却不能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掉。”
“二十年了,我时常在想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我十分愚钝,确实是看不明白。但金人又南侵了,我……可能真的选错路了。
二郎你还年轻,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且出去看一看吧。”
杨倓再次回身叩首,却见到杨沂中已经转过身来,望着空白的墙壁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