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靴尖踢开最后一具东域叛军的尸体时,霜刃枪上的血珠正顺着银亮的枪脊缓缓凝结成冰。残阳如血泼洒在断壁残垣上,东域诸城的硝烟终于在今日散尽,我收枪入鞘的动作带起一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城楼上栖息的寒鸦。
将军!帝都八百里加急!亲卫策马奔来的身影冲破暮色,手中明黄卷轴在风中猎猎作响。我接过那卷带着凌苍独特朱砂印记的密令时,指腹下意识摩挲过封蜡上那道斜斜的刻痕——那是只有我们三人知晓的帝王私印,当年在演武场他被我挑落头盔时,用剑在我枪杆上留下的同样记号。
北境冰封关告急,蛮族三十万铁骑压境。着凌霜即刻率银甲军驰援,不得有误。墨尘那笔锐利如刀的字迹在羊皮纸上洇开墨痕,我能想象出他在御书房写这道命令时,凌苍定是站在窗边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穿透重重宫墙望向北方。
将军,是否需要休整一日?副将望着麾下将士布满血污的甲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银甲军已在东域鏖战半月,此刻人人眼中都布满血丝。
我将密令卷成筒状,在掌心轻轻敲击着:传我将令,全军一刻钟后开拔。
可是将军——
雷啸天在冰封关流的血,比我们多三倍。我打断他的话,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踏雪,告诉弟兄们,谁要是落后,以后休想再跟我争先锋之位。
银甲军的反应比我预想的更迅速。当我翻身上马时,这支刚经历过恶战的队伍已经完成集结,三百名银甲骑士如霜雪铸就的雕塑般静立在残阳下,长枪斜指苍穹的弧度整齐划一。我勒转马头望向他们冻得发红的脸颊,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演武场,这些人大多是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的纨绔子弟。
北境的蛮族崽子们以为我们大凌无人了。我拔出霜刃枪直指北方,枪尖寒芒刺破暮色,今日就让他们见识下,谁才是真正的冰原主宰!
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敲出急促的鼓点,银甲军如一道流动的银光划破夜幕。我知道雷啸天那只蠢狼此刻定然在冰封关杀红了眼,那个永远把部落孩童挂在嘴边的家伙,要是知道我抢在他求援的第七日就赶到,定会气得砸碎他那柄宝贝巨斧。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又板起脸挺直脊背——作为全军统帅,我可不能让人看见猫系将领的尾巴在得意地摇晃。
大军行至断云峰时,北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探马回报前方十里发现蛮族游骑兵,篝火在雪原上连成稀疏的光点,像狼群觊觎猎物时亮起的幽绿瞳眸。副将握紧刀柄请示:将军,是否绕开他们?
我调整了下银甲护肩,金属摩擦声在风雪中格外清晰,传我将令,银甲军变阵,左翼包抄,右翼迂回。我的手指在马鞍扶手上轻点着节拍,脑中已勾勒出完整的战术图,记住,留三个活口。蛮族骑兵显然没料到会在这种鬼天气遭遇劲敌。当银甲军如楔子般插入他们松散的阵型时,我听见风中传来惊恐的呼哨声。霜刃枪在月色下划出银弧,枪尖挑开第一个蛮族骑兵咽喉的瞬间,我清晰看见他眼中映出的自己——银甲红披,枪出如龙,发梢凝结的冰碴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想跑?我冷笑一声,足尖在马镫上轻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枪尖精准刺入逃跑者的后心,借力翻身稳稳落在踏雪背上,动作行云流水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转头望见副将目瞪口呆的表情,我不耐烦地扬了扬下巴:发什么愣?抓活口!
这场遭遇战结束得比预想更快。当最后一个蛮族俘虏被捆结实扔在雪地里时,银甲军仅折损七人。我蹲下身扯掉俘虏头上的皮帽,露出那张布满图腾刺青的脸:说,你们部落的主力在哪?
俘虏梗着脖子不肯开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威胁声。我耐心地从靴筒里抽出短匕,用刀尖挑开他皮袄领口,欣赏着他瞳孔骤缩的模样:我数到三。一——
在、在黑风口!蛮族俘虏突然崩溃大叫,大汗说要在冰封关下献祭三万俘虏,召唤远古冰魔!
我猛地站起身,霜刃枪在雪地里划出深深的沟壑。远处的冰封关方向隐约传来沉闷的战鼓声,像巨人的心跳震颤着大地。墨尘的密令里只说蛮族背盟,却只字未提献祭之事——看来那位狐系谋士又在棋盘上藏了新棋子。
将军,是否要加速行军?副将望着我骤然变冷的脸色。
不必。我用雪擦拭着短匕上的血污,镜面般的刀身映出我眼底跳动的火焰,传令下去,保持阵型,天亮前必须抵达冰封关。告诉雷啸天,他的冰原玫瑰,来给他解围了。银甲军再次踏上征途时,风雪突然停歇。我抬头望见猎户座在天幕上闪烁,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凌苍在御花园的梅树下对我说:阿霜,你的枪太快,却少了点收放自如的气度。当时我气得差点用枪挑了他的琉璃灯,现在想来,或许他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