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想起前日刘美人执意要随行前往辽地时的模样,那般信誓旦旦地说要助两族相融,如今看来,不过是借着太后的懿旨,想在辽地培植自己的势力罢了。
“她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在辽地兴风作浪。”柴宗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转头看向门外,沉声道,“传朕的旨意,宣暗卫统领进殿!”
内侍应声退下,不多时,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便快步走了进来,身形挺拔,步履无声,周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他对着柴宗训躬身行礼:“陛下。”
柴宗训走到御案后,伸手从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块玄色的玉牌。玉牌通体莹润,上面刻着一个苍劲的“镇”字,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银线,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这是先帝传下来的镇抚玉牌,持此牌者,可先斩后奏,节制边境所有兵马。
他将玉牌递给暗卫统领,声音冷硬如铁:“持此牌,即刻前往辽地。告诉刘美人,安分守己,若敢再擅自做主,搅乱教化事宜,朕定不饶她!另外,暗中查探那三个部落长老的底细,看看他们与刘美人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
“属下遵旨!”暗卫统领接过玉牌,躬身应下,转身便要退下。
就在这时,淅川突然举着刚缝好的香囊,从暖阁里跑了出来,刚好撞见暗卫统领转身的模样。他的目光落在暗卫统领手中的玄色玉牌上,小脸上满是好奇,仰头看向柴宗训,脆生生地问道:“父皇,那块牌子是什么呀?昨天你捡桂花的时候,暗卫叔叔也拿着一块,你说那是能护着咱们家的东西,对不对?”
柴宗训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眸,心头的冷硬瞬间软了一角。他缓步走到淅川面前,蹲下身,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眼底的沉凝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暗卫统领握着玉牌的手微微一顿,垂首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林阿夏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也跟着揪了起来。她知道,这块玉牌一出,便意味着柴宗训要动真格了,可辽地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边境动荡。
柴宗训望着淅川手里那只歪歪扭扭的香囊,又看了看暗卫统领手中的玄色玉牌,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暗卫统领,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等等。”
暗卫统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柴宗训的目光落在淅川脸上,轻声问道:“淅川,父皇要派暗卫叔叔去辽地,那里可能会有危险,你说,该不该让他去?”
淅川歪着头,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小眉头皱成一团。他看了看暗卫统领手里的玉牌,又看了看柴宗训凝重的神色,突然用力点头,将手里的香囊举到暗卫统领面前:“去!暗卫叔叔拿着我的香囊,桂花能保佑你,就不会有危险了!”
他说着,踮起脚尖,将那只绣着半朵桂花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挂在了暗卫统领的腰间。
暖阁外的风,卷着桂花香飘了进来,拂过众人的衣角。暗卫统领低头看着腰间的香囊,眼底的肃杀之气,竟也淡了几分。
柴宗训看着儿子天真的举动,眼底闪过一抹动容。他站起身,拍了拍暗卫统领的肩膀,声音坚定:“去吧,记住,护好辽地的百姓,也护好自己。”
暗卫统领躬身行礼,转身快步离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里,腰间的桂花香囊,却在风里轻轻摇曳,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暗潮涌动的秋日里,点亮了一丝暖意。
柴宗训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眉头依旧紧蹙。他知道,这一次派暗卫前往辽地,不过是权宜之计。刘美人的野心,辽地部落的异动,就像潜藏在秋日里的冷风,稍不留神,便会掀起一场席卷边境的风暴。
而他,必须在风暴来临之前,护住这满室的温情,护住这万里的江山。
林阿夏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驱散了他心头的几分寒意。她看着他眼底的沉凝,轻声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柴宗训转头看向她,眼底的冷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眸光。他反手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嗯,有你在,有孩子们在,朕定会护好这一切。”
只是,他心里清楚,这场潜藏的暗潮,才刚刚开始翻涌。辽地的那封驿报,不过是一个引子,真正的风浪,还在后面。
而那枚玄色的镇抚玉牌,和那只稚拙的桂花香囊,一冷一暖,一刚一柔,将会在辽地掀起怎样的波澜?无人知晓。
唯有檐角的桂枝,依旧在晨光里轻轻摇曳,坠下满院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