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问赵高,又像是在自问。
“真是天真得可爱。”
一群读书读傻了的老东西。
大厦将倾,他们不想着如何逃命,却妄图用几张废纸,去裱糊早已腐朽的梁柱。
可笑至极。
“由他们去吧。”
傅殇挥了挥手,示意赵高退下。
“朕倒要看看,他们这所谓的‘官社’,能唱出什么名堂。”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一切尽在掌握。
他已经能预见到,这道可笑的条例,会如何被扔进火堆,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又过了半月。
赵高再次出现在养心殿。
这一次,他不是跑进来的,而是跪行着挪进来的。
整个人抖如筛糠,脸色惨白如纸。
傅殇缓缓睁开眼,一种不祥的预感,第一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说。”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傅殇全身的力气。
“陛下…”
赵高叩首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江南…江南商市,已全面恢复。”
傅殇的瞳孔猛地一缩。
“礼部尚书陈默亲赴苏州,召集江南各大宗族、行会领袖。宣讲《条例》后,顾氏、王氏等七大宗族,带头登记成为‘官社’。其族规被礼部采纳,作为地方法规补充。”
“苏绣、茶叶、盐业三大行会,登记为‘官授总商会’。其所定行规,即为朝廷商律。如今的江南商市,比禁令之前,更为繁荣有序。”
赵高不敢抬头,只是将手中的奏报往前推了推。
“户部尚书王崇,以朝廷名义向天下商帮发文。半月之内,全国登记在册的‘官社’,共计一千三百余家。呈报的资产总额,比户部原有记录,多出了…多出了三成。”
“多出三成…”
傅殇喃喃自语,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这多出来的三成,是从前那些地方豪族藏匿了上百年的财富。
是他,用一道禁令,亲手帮朝廷把这些钱,从阴暗的角落里挖了出来。
赵高还在继续汇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刺入傅生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