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长餐桌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在晨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江父已经坐在主位,翻阅着晨报。
林薇,林京墨那位风情万种的母亲,正姿态优雅地往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上涂抹着果酱,鲜红的指甲在晨光下分外刺眼。
“砚儿来了。”江父放下报纸,目光落在江云砚身上,带着一贯的沉稳和不易察觉的关切,“昨晚休息得还好?”
“还可以,父亲。”江云砚操控轮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停下,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电梯事件带来的影响。他对林薇微微颔首,礼节性的疏离:“林姨。”
“哎,小砚早。”林薇笑得明媚,眼波流转间带着刻意的亲昵,“京墨这孩子,磨磨蹭蹭的,怎么还不下来?真是没规没矩。”她嗔怪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责备。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京墨走了进来。
晨光勾勒着他精致的侧脸,浅灰色的衬衫显得他干净又无害。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刚睡醒迷糊的歉意笑容,目光先是落在江父和林薇身上,最后才转向江云砚。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清澈见底,仿佛电梯里那个充满恶意挑衅和疯狂的人只是江云砚的一场幻觉。
“江叔,妈,嗯……江总,对不起,我起晚了。”他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走到江云砚对面空着的座位旁,动作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
江云砚垂眸,拿起手边的热牛奶,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未烫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暖不了分毫心口的冰寒。他清晰地感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带着一种看似好奇实则充满审视的专注。
“京墨,快吃吧,都要凉了。”林薇招呼着,将涂好果酱的面包片推到他面前。
“谢谢妈。”林京墨乖巧地应着,拿起刀叉,姿态无可挑剔。他切下一小块煎得恰到好处的香肠,动作斯文地送入口中,细嚼慢咽。餐桌上一时只剩下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江父放下报纸,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口问道:“京墨,新学校还适应吗?课程紧不紧?”
林京墨咽下食物,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腼腆又真诚的笑容:“挺好的,江叔。老师们都很负责,同学们也都很友善,我很喜欢。”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又扫过江云砚,带着一种晚辈对兄长的、纯粹的敬慕,“尤其是上美术史和油画技法的沈老师,感觉能跟他学到很多。”
江云砚没有对这个“弟弟”表示过问,甚至没有抬眼。
他专注地切割着自己盘中的煎蛋,动作精准、稳定、一丝不苟。仿佛切割的不是食物,而是需要被认真审核的合同。
餐厅里温暖的光线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都严密地封锁其中。
林京墨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明媚了些。他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小口,唇边沾上一点奶渍,他伸出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然后,他放下杯子,目光再次投向江云砚,声音依旧清亮,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陌生人之间谈话的谦逊:
“对了,江总。”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如同珍珠砸落在玉盘上。
“听说您也曾学过油画,不知道能否观摩一下您的大作呢?”
江云砚的油画是曾经林京墨握着他手,一笔一画教的。他很明白,林京墨在试探着什么。
这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交锋。
江云砚握着银质餐叉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住了一瞬间。握刀切割煎蛋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凝滞。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