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西六宫顶的琉璃瓦结了一层薄霜。
廊下三盏褪色宫灯晃悠着,灯影里飘的雪沫子像撒了盐粒。
萧景明跪在青砖地上,膝盖早冻得没了知觉。
殿里"哗啦"一声瓷盏碎裂,紧接着是宫女闷在嗓子眼里的呜咽。
萧景明缩了缩脖子,想起昨天被拖出去的宫女——这会子怕是在井底泡发了吧。
“本宫要的是金丝燕窝羹!”
锦屏“咣当”砸地上,淑妃的裙摆扫过门槛,修长的指甲戳在胖太监脑门上:“狗奴才,连你也敢作践本宫?”
“淑妃娘娘饶命啊!”掌膳太监抖得像筛糠,漆盘里的羹汤泼了大半。
萧景明瞅见汤里飘着的黑渣子,心说:这内务府拿发霉的燕窝糊弄人,这冷宫里的吃穿用度,怕是连浣衣局都不如。
“尚膳监说是陛下定的规矩”胖太监话没说完,淑妃绣鞋上的东珠"噗"地嵌进他喉咙。
萧景明听见"咔吧"一声,在一抬头只见那胖太监捂着脖子上的血窟窿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很快就不动弹了。
一时间,冷汗顺着萧景明脊梁沟往下淌。
“拖去喂狗。”淑妃懒洋洋歪回榻上,指甲刮得扶手吱嘎响。
两个老太监麻溜地抬人。
“新来的小阉狗!”
萧景明后脖子汗毛炸起,左右张望两下,哆哆嗦嗦指自己鼻尖:“娘娘在叫我?”
“眼珠子乱转什么!”淑妃嗓子跟淬毒的绣花针似的,“还不快给本宫爬过来!”
真他娘倒霉!
“娘娘娘”
冰凉的指甲刚挨上后脖颈,萧景明浑身起鸡皮疙瘩。
“娘娘明鉴!”他脑门"咚"地磕地上,“奴才入宫前在云州学过庖厨,您若不嫌弃”
“云州?!”
淑妃袖子带起的风刮得人脸疼。
萧景明心里咯噔一下,谁不知道云州是南朝不能提起的禁忌,这疯女人莫不是起了疑心?
“小阉货也敢吹嘘厨艺?”淑妃冷笑一声,指甲划过他锁骨,“你要是做不出让本宫满意的吃食本宫就剜了你的心肝醒酒。”
萧景明点头如捣蒜:“娘娘放心,您就瞧好了。”
可萧景明一跨进庑房就傻了眼。
灶台上的积灰能写字,案板空地能跑马。
哪有什么金丝燕窝?破竹筐里就几把长毛薏米和蔫巴野菜。
萧景明啐了口唾沫,这破地儿连耗子都饿疯了。
方才他刚摸着半袋陈米,梁上突然就窜下只灰毛耗子,差点咬着他冻僵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