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良说自己说了不算,他也很好奇。难道眼下这座三分香气楼,有总部来人坐镇?
总不能这地界是琼枝姑娘说了算吧!
这好笑的想法刚刚一生出,耳边便响起了一道令他熟悉的、寒玉鸣珏般的声音:“天下香气归一家!商丘城的三分香气楼,不是无根之木,无水之源。程奉香使纵繁枝叶,不能自我,也是可怜人!”
在所有人不自觉凝聚的目光中,一个眸冷眉寒的美人,踩在空心的木阶上,慢悠悠地往下走。绣履点阶,悠如花鼓。
她有一种偏偏貌美、却不解风情的脸。
可是听过断肠曲,见过鱼龙舞,便能明白冰山之下,她丰沛的情感,滚烫的内心。
商丘治武所正巡使车光启曾有言——琼枝真国色也。虽不假辞色,却有最浓烈的心情。虽身在烟柳,却是世上最真的女人!
虽不知迎来送往,哪来的“最真”,殷文永却是认可这份让人心动的美。有心摘花,不免温文而笑,尽展翩翩。
不动声色地换了几个角度,让自己于楼上的视野里,突出人群。
琼枝太冷。肤色甚至是苍白的,有一点点泛青。
唯独此刻,她的眸光扫过厅内众人,叫人莫名的战栗,仿佛被她冰凉的指尖掠过,心中的涟漪,便一圈一圈地绽开,摇摇晃晃,不能断绝。
她却是不经意。
眸光落在今天的少年郎,场中‘最英雄’,终是幽幽地说:“三分香气楼的事情,理论上来说,是罗刹楼主说了算。就现实情况而言,当下是天香第一夜阑儿,代掌楼务……”
她说到这里,稍有一顿。有心看看少年人的反应。
此句便有一剑横。
不解风情少年郎,对她竟是毫不客气。俯视程季良时尚存几分忍耐,目光转向她,便跃出寒芒:“你是说,你们花五两银子买来的一个女童,最后竟要惊动天香美人,甚至罗刹楼主吗?”
他本是愿意客气的人,这座青楼里一个接一个走出来的为难,已叫他失去了客气的心情。
去年在雍国梦都,三分香气楼的主力被师父逼退,罗刹明月净压根不敢露面——这事儿不是他从白玉京得知,而是获悉于天下流闻。
事情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现在已经有了很多个版本。
但无论如何,罗刹明月净避让了他天下无敌的师父,是再清晰不过的事实。
虽然师父的无敌不是他褚幺的无敌,但三分香气楼随便一件分楼里的杂事,也要搬出罗刹明月净来,他褚幺岂不是要随身带一座白玉京酒楼?
这些人到底是要搬出什么菩萨来吓人呢?
更重要的是,他的内心深处,似有未知的力量将萌发,灵觉的细微感受,如在明庶风中轻轻颤动。
一直未能把握的第二门神通,竟突然在今天对他响应。
那种近在眼前而隔窗纸的感觉,令他蠢蠢欲动,难以自耐。失去了博望侯一贯叫他保持的“静气”。
“连这点小事也要管,罗刹楼主何其忙也!”褚幺目光冷漠:“她的超脱之路,岂能不被你们牵坠?”
殷文永嘴角抽抽,色心都冷了一瞬。提及罗刹明月净都这般态度吗?这是哪家的太子?没听说过有这么其貌不扬的太子啊……
“这位少侠。”琼枝穿戴相当保守,但一身简单的襦裙,也叫她妙曼尽显。偏又生得冷,此刻倚栏而下,有几分倔强、有几分冷淡地道:“小女子话还没有说完……”
在冷淡之中,你能感到她倔强不肯言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