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汪的习惯,老汪对生产队很负责,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的,这么多年就没迟到早退过。
多少有点大公无私的味道,反倒是家里经常顾不上,和他儿子闹得也不是很愉快,早早就分了家。
见是周正,他翻了个白眼,身子像是鹌鹑似的往一侧辗转了下。
周正知道他还生自个儿的气,心里虽然嘀咕这大老爷们可真小气。
但想到自己从前也是一个驴脾气,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从兜里掏了掏,他让于音帮着起草了一份报告,吃完中饭顺道带出来了。
“汪队长,我是来交通电申请的。”周正说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老汪早从何东青那儿听说这事儿了,但他对周正印象不好,总觉得这臭小子这回准没什么好脸色,自己干脆也懒得搭理他,一了百了!
可谁知道周正这小子转了性,说话有板有眼的,也没什么脾气,除了说话的时候憋不住笑。
他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手顿了顿,举起来的筷子最终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回了海碗里头。
他瞥了周正一眼接过申请书,认认真真阅读了起来。
老汪当年还是“扫盲班”的优等生,从前也是连自个儿名字汪大全都不会写的睁眼瞎。
周正等在旁边不急不躁,趁着老汪一边看申请书,一边打竹篓里取出酒和捆扎好了的肉。
“你来办事怎么还带着这些个东西,咋的,我是吃人手软的主儿?”老汪不快地说道。
周正笑了笑:“这哪儿的话,我这是来看看小海在不在的,他现在是该尝尝肉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汪队长,你也知道我从前和他爹混得精熟不是,之前我那混账样儿,他结婚生娃了我都没送什么,这回算是补上。”
小海是老汪的孙子,已经两岁半了,老汪起早贪黑都没见过孙子几面,儿子也怨他。
周正这话正巧碰到老汪心里柔软的地方了。
老汪拿着申请书,斟酌了一下:“组织上上个季度为了农机运作,已经牵了一条电线回来了,前阵子已经竣工了,村子里做申请的人不多,都愿意烧烧洋油烧烧炕。”
“大家伙儿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也不嫌麻烦不是,你倒是好,咋的是油不好点,还是炕不好烧了,非得废这钱?”老汪说话夹枪带棒的,话才出口就有点后悔。
人周正过来也没说什么浑话,自己咋就管不住这嘴,非得刺挠这么一下?
周正也不以为意,笑道:“这年头有电使唤总比没有强,我媳妇儿在家闲着没事,能听听收音机也不赖不是?”
“你小子还整收音机了?”老汪“啧”了一声。
“可不是,我结婚那会儿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性子也不熟,于音嫁给我,太委屈了,是我对不起她,现在人家结婚有什么的,于音也该有,我一点点都给她补,差多少我补多少。”
周正这话是肺腑之言,这都是他觉得自己欠于音的。
老汪沉默了一会儿,端着海碗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这事儿不见得能批得下来,我帮你交上去试一试。”
周正刚要谢谢,老汪瞪了他一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八字都没一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