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新鲜感,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幽暗与压抑中,终于被消磨殆尽。
乐临清开始感到无聊,是那种提不起劲的无聊,她有些不开心了,觉得这场雪,一点儿也不好玩了。
世界,只剩下火塘周围那一小圈橙色的光晕。
她开始怀念在院子里被大鹅追着疯跑的感觉,怀念巷子里那些小伙伴们咋咋呼呼的笑闹声,怀念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洋洋的感觉。
“娘,雪什么时候停啊?”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玩呀,我想出去玩。”
乐临清拉着娘亲的衣角,开始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尾巴,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同样的问题:
娘亲一开始会笑着摸她的头,用一种很温柔、很肯定的语气说:“快了,等清清再睡几觉,雪就停了,爹爹就回来了。”
后来,娘亲不再说快了,只是会在听到她的问题后,沉默片刻,然后微笑着点点头。
再后来,当她再问起时,娘亲只是沉默。她会紧紧地抱着乐临清,将脸埋在女儿小小的、暖烘烘的颈窝里,一言不发。
雪,已经分辨不出是否还在下了,但那股寒冷却日渐加剧,像是无形的鬼魅,穿透了厚实的墙壁,穿透了熊熊的火焰,执着地、阴冷地,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尤其是为了防止被炭火闷死,他们又必须在墙角留下一个通气的风口,冰冷的风便从那个小小的口子里,如毒蛇般钻进来,在屋里肆虐。
屋子里的气氛,也随着这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变得越来越沉闷。
爷爷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经常摩挲着烟杆叹气,奶奶的动作也越来越迟缓,她开始频繁地咳嗽,娘亲也常常会看着火光,一发呆就是大半天。
大人们都变得不爱陪她玩了。
就连大黄也是。
乐临清最先发现大黄变懒了。
它不再像以前那样,围着她摇尾巴、打转,反而是整日整日地蜷缩在离火塘最近的那个角落,将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爪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起初,乐临清拉着大黄玩捕快抓坏蛋的游戏,大黄只是懒洋洋地摇摇尾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乐临清觉得,是大黄也玩腻了这个不好玩的游戏。
但后来,她拉着她的金乌车车去逗它,它也只是懒洋洋地掀掀眼皮,不再对她的游戏有任何的回应。
她以为大黄是在闹脾气,于是把自己碗里最好吃的肉肉递到大黄的嘴边,它也只是用鼻子嗅了嗅,然后舔了舔乐临清的手,便疲惫地偏过头去,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再后来,大黄开始发抖。
即便它就趴在离火塘最近的地方,即便娘亲将一块旧的棉布搭在它身上,它还是在不停地发抖
乐临清不懂,她只是学着娘亲的样子,把大黄抱在怀里,轻声说道:“大黄不冷,清清给你暖暖。”
可大黄的身子,却像一块永远也捂不热的冰块,在她的怀里,变得越来越僵硬。
奶奶看到这一幕,只是叹了口气,轻咳了咳后,走过来摸了摸大黄的头,对乐临清说:“大黄累了,想睡觉了,我们让它好好睡一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