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不知如何是好,今日本打算狠狠心,与他断了来往。
可两人一见面,千言万语都鲠在后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刚才,听到崔铭哲愿意花一千两为她解除婚约,王小姐甚至生出了不管不顾,就这样跟着对方私奔的念头。
听完她的故事,朱翊钧却还有几点不明白:“我听说王小姐自幼醉心于求仙问道,对未婚夫忠贞不渝,怎么会突然与崔郎两情相悦?”王小姐欲言又止:“我生下来,就被大夫断言活不到成人。
家中兄弟姊妹众多,父母也难得多瞧我一眼。
我读不好四书五经,却喜欢读些杂书。
”王锡爵写过许多父女之间的趣事,言语间满满的都是对王小姐的怜爱。
而王小姐却说,从小到大,父母并不重视她。
虽然都是一面之词,但朱翊钧选择相信后者。
王小姐继续说道:……王小姐继续说道:“后来,我还是磕磕绊绊长大了,父母也我订了一门亲事。
可惜,还未过门,未婚夫病故。
”“世风如此,我只能在家守节。
不久,姐妹们相继出嫁,家中只剩我一个女儿,我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未来的日子看不到希望,我想出家,母亲一开始不同意,但我以后不能再嫁,留在家中也只是虚度年华,在我再三央求下,他们还是同意了。
”朱翊钧问:“你那时真的看破红尘了吗?”王小姐只低头,不回答。
朱翊钧也不催她,停在路旁,看一棵造型奇特的梅树,想象它开花的样子。
沉默良久,王小姐才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想,那时的我,更多的是赌气,想让父母多关注我一些,更想要自己想过的人生。
”“那些时日,我甚少见人,看了许多修玄的经书,以为出家就能摆脱当时的境遇。
”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些,哪怕是贴身服侍的丫鬟,也只觉得二小姐性情古怪,从来没有人真正明白她的苦衷。
换了以前,朱翊钧未必能理解她这番话的深意。
但走过大半个大明,看过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之后,听着她平静的说出这番话,朱翊钧却能对那时的王桂感同身受。
像李贽那样,尊重女性,承认女性的价值和才华,认为她们应该更多的参与社会活动的文士,毕竟只是少数,甚至被称作异端。
更多的文人士大夫,他们一边把流连风月当做风流韵事歌颂,一边要求女子把贞洁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并迅速成为一种社会风气。
这种风气愈演愈烈,发展到后来甚至还互相攀比,你死了丈夫在婆家守节,那我死了未婚夫,也要在娘家守节。
你被歹人轻薄,要投河自尽,我被陌生人多看一眼,也要上吊自缢。
在这种社会风气下,王锡爵这样的官宦人家更是不肯落于人后,他的女儿许配了人家,对方死了,那必然是自愿在家守节。
如此,朱翊钧也理解了,为什么在把昙阳子塑造成为完美神仙形象的同时,还要多次提到她那早亡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