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程依方才坐定,便有几个宫人鱼贯而入,抬着数盆炭火。盆中皆是上好的红箩炭,火光明亮,瞬间驱散一室寒意。
她一手支着下巴,眼含笑意,指着炭盆道:“六哥哥,你现在还觉得,是我抢了你的黑炭吗?”
程延昭一怔,扫了一眼满屋的炭火,他往日找肖嬷嬷要,从来都是被搪瓷过去的,哪里曾想过殿中竟有如此多的存货。
随即有些赧然的低下头:“我……我那日胡说的。”
程依轻笑一声,语气却透着认真:“你不是胡说,是有人故意欺骗你的。”
程延昭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掠过一丝迷茫与迟疑:“欺骗?可……可母亲去世后,一直是肖嬷嬷照顾我。”
“照顾?”程依轻声重复,语气却微微一冷,“她照顾你,是职责所在,不是出于好心。”
她静静看了程延昭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望向那噼啪作响的炭火,语气温和却带着清醒的锋利:“六哥哥,你的宫里,宫人寥寥,膳食寒酸,就连取暖的炭火也常年短缺。可你是皇子,虽非嫡出,也不该如此清冷凄凉。”
程延昭怔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良久,他低低地开口,像是自语:“原来……母亲去后,就再没有人真心待我了。”
程依闻言,心中一震。她侧头看着他那张还稚嫩却已写满落寞的脸,心底泛起一丝怜意。
“六哥哥。”她目光认真,“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程延昭望着眼前的小人儿,指尖轻轻颤抖,良久才艰涩开口:“我……我该怎么做?”
程依笑了,笑容里带着某种程延昭未曾见过的锋芒和坚定。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你现在,只需安静地等。”
回宫路上,白露抱着程依。
今日与程延昭的谈话,她并未避开白露——
一则此事并无隐瞒的必要,二则她在这宫中,也确实需要一位值得信赖的心腹。白露原本便是前身的贴身宫女,自她穿来后,又曾救过白露一命,若白露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就算帮不上忙,也断不会背叛她。
所以,她也想借此机会,试一试白露的心思。
“白露,你可了解那肖嬷嬷?”
若是从前,白露只当自家小主子年纪尚幼,心性未稳。但今日一路相随,她竟在小主子身上,隐隐看到了娘娘昔日的影子。
她心中虽有些许讶异,却并未多想,只以为小主子落水之后性情大变,愈发沉稳。
白露略一沉吟,道:“肖嬷嬷奴婢接触不多,只知她是元帅府的老人,为人倒是机敏果断,只是……心思浅薄,城府不深。”
“哦?”程仪语调平静,唇角却轻扬一抹讽意,“仅凭‘机敏’二字,就能坐稳行云殿的掌事嬷嬷之位?”
白露闻言,神情闪过一丝迟疑,似在斟酌如何措辞,终是压低声音劝道:“小主子,若您是为六皇子出头,还请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