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七岁,是这样收尾的。
那是一个混了海盐味的梦。
我站在旧相机的观景窗後,脚底是被太yan晒得发烫的砾石,浪拍过来又退去,像一个断续的呼x1。镜头里只收进盛夏折s在海面上的刺眼光芒。
镜头边缘,有一个人入镜。
他穿着制服的白衬衫,制服k管卷到膝盖,赤着脚踩在浅滩,露出纤细泛红的小腿。
他回过头来看我,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礼貌的疏离,却又轻得像被海风吹破的泡沫,看似对着我,却又好像没看见我。
然後,他缓缓回头。
慢慢地走远。
走向了海se天光的另一边。
寂寞,却也美丽的让人伤心。
蝉声在远处的防风林里盘旋,热度与像是要把海cha0闷煮成一锅湛蓝的汤。
我不知道我在等什麽,他快要走出了我的画面。彷佛为了赶快。我举着相机的右手因汗水发黏,指腹微微颤抖,但手却往右偏了一点。
咔嚓。
底片锁住了没有那个人的海景,也锁住了那一瞬倏忽涌上的悲伤。
一秒之差,因为我的右手晃动,天际的蓝就曝光了半阶,光圈挤出的暧昧白se斑块在底片上慢慢晕开。
我知道,这样的景se对任何游客都算得上完美,用手机都能拍得漂亮。
但快门落下的刹那,我却像失去目标的猎人,我竟然失手了,那一瞬间的日光早已被y云遮蔽。
这让我拍完这张绝景後并没有感到爽快,而是一种压得人透不过气的空虚感。
风把发丝往耳後摊开,我听见自己年少的心跳和不甘一直被猛然放大:砰、砰、砰。
和浪击礁石的声音混在一起,谁也盖不住谁。
那里本该有个人站在画面左侧,但他走出画面,然後又被最後那一条曝光遮住轮廓。
我知道,他会回头看我这一眼,但他不会走过来,他也不会再跟我说话了,所有的一切都停在这里。
这让我有种心中有个位置空掉的感觉。
我努力不去想那gu酸涩的来源。我只知道,一旦开始想,就会淹没在某种说不出口的感受里。
我不知道那年的自己想把这份感觉藏到什麽地方;也许是礁缝,也许是暗房的化学药ye里。可隔了这麽久,它仍像未冲淡的显影剂,轻轻一晃就溢出来——把整个夏天都染上一层模糊的、带着迟疑的蓝。
这十年,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脑子深处仍会浮起同样的闷痛,好像咸sh的海风还在耳边盘旋。
我没有把这张照片丢进垃圾桶内,而是静静地摆在那里。
那是我第一次亲手冲洗的照片。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没有把失败的照片丢掉。
我一直觉得那是因为,青春时期没拍到完美海洋的执念困住了我,所以我这十年,都在追寻一片完美的海景。
但其实,是我自己的心,一直没被我好好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