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若咱们把八旗精锐全堆在锦州一线,盛京、辽阳只剩些老弱病残,新华人从北边杀过来,东江镇从南边打过来,两面夹击,到时候,怕是连咱们的祖坟都要被人刨了!”
这话像一块巨石投进死水,殿內顿时起了骚动。
镶白旗的梅勒章京绰和诺忍不住开口:“礼亲王说得是!上个月我侄子在寧古塔当差,偷偷地瞧见新华人的船在黑水上往来如梭,船上的火炮比咱们的红衣大炮还长。那些人不抢粮食不抢钱,就抢土地、抢人,比明军难缠十倍!”
“东江镇也得防著。”正红旗的固山额真杜雷接话道,“去年他们袭扰凤凰城,把咱们存的过冬草料全烧了,害得正红旗的战马饿瘦了好几百匹,更有冻死数十匹。若是咱们主力在锦州被拖住,他们再来烧一次盛京的草料场,今年冬天八旗兵就得徒步打仗了!”
“诸位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济尔哈朗气得脸色铁青,“新华人不过是些流窜的商贩,东江镇是些丧家之犬,能成什么气候?眼下最大的威胁,是辽西的十几万明军!若不趁他们聚在一起时打垮,等洪承畴把锦州修成铁桶,咱们再想入关,就得从山海关的尸堆上爬过去!”
“郑亲王这话说得太绝对了。”一直沉默的范文程突然开口,他跪坐在地上,袍角沾著的泥点格外显眼。
“新华人虽远,但他们的土豆、玉米种得比咱们好,听说在铁山养的猪都有小牛犊那么大。这等能攒家业的势力,比只会打仗的明军更可怕。东江镇虽弱,却掐著朝鲜的脖子,断了咱们的粮源……”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皇太极:“奴才以为,可分兵两处。主力继续围锦州,牵制明军;再派一支精锐,去北琴海、黑水试著去清剿新华人的寨子,顺便敲打一下索伦部,断了他们的念想,咱们才能专心对付辽西。”
“范学士这是要分兵?”济尔哈朗阴惻惻地问道:“兵法有云,兵分则弱!咱们本就兵力不足,再分兵去北边,锦州前线的兵够不够填明军的炮口?你个汉奴,懂不懂打仗!”
“奴才以为,防患於未然,且不可让新华人在我大清后方趁机坐大,以至於將来难以收拾。”范文程恭敬地答道。
“那你是不赞成集倾国之兵,围猎明军主力?”
“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范文程小心地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皇太极,低声说道:“洪承畴虽善战,然明廷掣肘,军心必乱,此天赐良机!”
“嗯,甚好!”济尔哈朗满意地点了点头:“所以,咱们还得要集中兵力,一口吃掉十万明军主力为优先考虑。”
殿內的爭论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镶黄旗主、几个贝勒,还有蒙古科尔沁部的巴达礼王爷也加入进来。
巴达礼更关心自身的收穫,觉得与其在辽西死磕,不如依两年破关之例,绕过山海关,再次杀入大明腹地抢上一波。
户部承政英俄尔岱则一个劲地唉声嘆气,说府库里的米豆已然不多,再打下去,怕是等不到秋收,八旗各部就都要饿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