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他伸手,将令牌递给他道:「恭喜。既然你走上来了,赢得魁首,便是藏剑山庄的内门弟子,以後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年幼的商越一愣,对於这个陌生的词突然有了一丝悸动,他颤颤接过令牌,盯了许久,才抬头看向庄主夫人--那个经常被母亲怨愤提起、抢走她一切的正室夫人。
似乎看出商越眼里的踌躇,彼时已是庄主夫人的萱萱弯唇一笑,迳自朝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少年的手,朝着台下的众人高举,顿时引得众人欢呼。
庄主夫人乃是老庄主之nv,於山庄颇有威望,有她认同,众人俱是臣服,跟着认可了商越的身份。
彼时骄yan灿烂,商越立在高朋满座中,听着众人道贺,却只抬头看向身旁的nv子,许久才乾涩出声,唤:「师娘。」
那是他八岁那年,历经无数次挥剑,走上高台,得以来到她的面前,第一次见她时喊的称呼。
也是之後在他这一生,最恨的称呼。
商越隐在被子下的手指紧攥,闭了闭眼,随即才勉强压抑因旧忆上涌的心绪,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是一片不为所动的冷漠,「我知道你来是想做什麽,但你别白费功夫了。她是我此生被我看得b自己x命更甚之人,落在你们手上,我们都逃不脱,既不得自由,不如同si,也算解脱。」
「是吗?」尹南风不置可否,听见这样的话并未恼怒,而是转过身去到一旁拿起银剪子,剪去角落里燃点的灯芯。
「你觉得不得自由,飞不出这笼中,遂甘愿与之一同困si,可你又怎知……梁祝化蝶就是故事最後幸福的结局呢?」
商越一愣,「什麽?」
「人固有一si,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尹南风缓缓启唇,素手执灯,俯身将烛火凑近商越面前,火光灼灼,映得眼底的光影明灭,「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想要你们手里的解药,但你有没有想过,看似无解的si局,与其最後两败俱伤,为什麽不赌一把,或能扭转局势?」
商越面se一变。
尹南风挑眉,站直身子,举起了烛灯,於眼前轻轻转动,跳动的光影折在眼瞳,漫不经心地掠过一片光彩,「师徒有l,你想和她在一起,本就挑战世俗,她已过了那样黑暗苦涩的半生,自由在即,却甘愿为了你自困愁城;其实你们也清楚怎麽做才是最好的,只是她为了保全你,与我们这麽耗着,一旦待到朝廷派的使官到了,届时可就真的cha翅难逃了。」
尹南风侧过脸,看见商越闻言,眼眸微动,似是不甘。
她g起唇角,上前一步,将灯盏放至少年床头的柜子上,微微俯身,打算再添一把火,轻轻道:「ai一个人,不是应该希望对方过得好吗?」
她避重就轻,却字字直指要害,刺得商越几乎抬不起头来。
年少时抬头仰望的一抹月光,尽管背後尽是荒凉,可他行过万里,步过暗夜,只有月se高悬,为他引路,伴他前行,而今长夜将尽,天光乍现取代黑夜的同时,也吞噬了月光。
而他,不摘月亮--
他想,他要月亮高悬於顶,永远不要落下。
商越想着,手指渐渐松开,少年转眸,望向床头的那站烛灯,彷佛透过摇曳的火光看见了遥在记忆彼岸的某个人影,语气中带着怀念,终是开口:「我可以告诉你。」
尹南风了然,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
「但我有条件--我要见她。」
尹南风一笑,「可以。」
同一时间的另一间房中,被软禁在房间的夫人同样躺在了柔软的衾被间,面se苍白,神se木然,彷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房内没有点灯,目光所及俱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白尔笙端着药推门进来,将房间内的灯烛一一点亮,光明依序亮起,而榻上的人影从头到尾,一动不动。
白尔笙靠近榻旁,望着自被人带回後,便好似被ch0u去一切盼望,目光空洞的夫人,内心於明白真相後复杂的心绪充斥x口,可她对着这样的她,仍是忍不住心软。
白尔笙抿了抿唇,终是缓缓开口:「夫人,该喝药了。」
夫人没有焦距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仿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