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说。。。是小时候为了保护。。。保护一个人留下的。他的嘴唇翕动着,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突然想起夜无影归降那日,他跪在我面前说的那句话:属下这条命,本就是陛下的。当时只当是杀手表忠心的惯常说辞,如今想来,竟是血脉相连的宿命谶语。
影儿。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眉骨的疤痕,触感粗糙却温热,这些年。。。苦了你了。
夜无影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这个在刀光剑影中面不改色的杀手,此刻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泪水汹涌而出。他猛地扑进我怀里,紧紧抱住我的腰,将头埋在我肩窝处,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皇兄。。。我找了你好久。。。
我僵硬的手臂慢慢环住他的背,掌心触到他肩胛骨处狰狞的旧伤——那是被追杀时留下的箭伤。蛮牛在帐外似乎听到了动静,甲胄摩擦声渐近,我扬声道:无事,都退下。
怀中的身躯还在颤抖,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杀手,这个我暗中视为己出的影子,竟是我失散二十三年的亲弟弟。襁褓上双狮图案在烛光下静静舒展,仿佛在见证这场迟到了太久的重逢。
乳母她。。。我哽咽着问不出后续。
三年前殁了。夜无影的声音沙哑如砂纸,临终前将这个交给属下,说等时机成熟,让属下物归原主。她说母亲是被外戚害死的,父亲为了保护我们,才谎称弟弟夭折。。。
铁血帝王的眼眶终究还是湿润了。我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双望着我的眼睛,想起她塞在我襁褓里的半块玉佩,想起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弟弟时,那转身拭泪的背影。原来这二十多年来,我并非孤身一人在这乱世中奋战。
以后不要再叫陛下。我扶起夜无影,替他拭去泪水,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耳垂,叫我哥哥。
夜无影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更汹涌的泪水。他重重磕头,额头撞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的营帐里格外清晰:皇兄!
帐外,墨尘的折扇轻叩掌心的声音戛然而止。狐系谋士的气息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我知道以他的智谋,定已猜到帐内发生的一切。但此刻我无心顾及这些,怀中温热的身躯和掌心柔软的襁褓,让我第一次在这九域争霸的棋局中,感受到了比帝王权柄更珍贵的东西。
烛火摇曳,将双狮襁褓上的丝线照得温暖而明亮。我轻轻展开襁褓,将它披在夜无影肩上,就像小时候母亲为我们盖被那样。两只幼狮图案在烛光下相依相偎,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跨越二十三年的团圆故事。
影儿,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夜无影。我握住弟弟冰凉的手,狮系帝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是萧影,大烬王朝的亲王。
夜无影(不,现在该叫萧影了)的眼中闪过震惊、惶恐,最终定格为滚烫的决心。他再次叩首,玄色的发丝散落肩头,露出与我如出一辙的坚毅眉眼:臣弟愿为皇兄扫清六合,九域归一之日,便是母亲沉冤得雪之时!
帐外的风突然变得温柔,带着远处军营的刁斗声和更夫的梆子声。我知道,从今夜起,这乱世棋局不仅关乎天下苍生,更关乎血脉亲情。墨尘的算计,赵山河的谋划,萧战的铁骑,凤清羽的摇摆。。。所有的棋子都将因这方小小的襁褓,走向全新的未知。
但此刻,我只想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弟弟,感受这迟来了二十三年的温暖。铁血帝王的铠甲之下,终究藏着一颗渴望亲情的心。而那双绣在襁褓上的双狮,终将在这乱世烽烟中,并肩咆哮,威震九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