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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引(第1页)

《拗花辞》·风烟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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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十六匹雪练似的御马拉着鎏金车驾,在官道上迤逦而行。殷昭掀开绣着五爪金龙的帘子,登时被灌了满口沙尘,呛得他连声咳嗽。

"咳咳……这腌臜去处!"他摔下帘子缩回软榻,却见金丝楠木案几上的酒壶倾倒,琥珀琼浆浸透了昨日才写的《怀京赋》。那羊皮纸卷上墨迹晕染,末句"朱门绣户暖,何日抱香眠"已糊作一团,倒似女儿家哭花了胭脂。

随行将军在车外高声禀道:"启禀陛下,距雁门关尚有三十里。"

"朕知道了。"殷昭另取一壶未启封的梨花白,指甲掐进红绸封口。酒液入喉之际,他忽闭了眼,恍惚又见三日前将程雪崖按在御案上的情景——那人腰间青玉禁步撞在砚台上,裂了道细纹,发出清越声响。

车轮碾过碎石,车身猛地一晃。殷昭突然暴起踹向车壁:"就不能走得稳些?"鎏金车顶垂落的珠串簌簌乱颤,外头立时跪倒一片,连马儿都惊得嘶鸣起来。

亲卫统领爬进车厢时,正见年轻帝王用匕首挑开。朱砂笔尖悬在"幽州大旱"折子上方,一滴墨汁落下,恰染红了"易子而食"四字,恍若血泪浸透纸背。

"……大人接旨罢。"宣旨太监故意将黄绢抖得哗啦作响。程雪崖跪着未动,目光却落在圣旨末尾歪斜的玺印上——殷昭离京前夜咬着他手指把玩时,也是这般力道,在他指节留下一圈牙印。

"臣,领旨。"

他方伸手,那太监却缩回黄绢:"张阁老托咱家带话。"尖细嗓音刮人耳膜,"说程大人若识相,合该自请去守皇陵。"

程雪崖径直夺过圣旨。起身时腰间禁步脆响,那道裂痕比三日前又深了几分,似要随时断开。

"告诉张明远。"他展卷细看,殷昭倒是想了一出好法子,亲征在外让他代掌朝政,便声若冰霜,更添几分冷色,"当年东宫讲学时,他连《春秋》断句都读不顺。"

待太监颤颤巍巍退下,程雪崖立召沈砚。年轻翰林自袖中取出一册:"大人,今日市井流传的话本……"翻开扉页,赫然题着《龙床囚探花》,配图中衣衫不整的男子被锁链缠在龙椅上,眉目间竟有几分神似。

"查源头。"程雪崖撕碎话本掷入香炉,火苗窜起时照亮他颈侧未消的咬痕,惹得沈砚不由一愣,"重点查张明远府上采买的仆役。"

忽闻窗外瓷器碎裂声。程雪崖推窗望去,见两个宫女慌慌张张收拾茶盏碎片。年长那个低声道:"突厥可汗派使者找人议和的事……"

靠窗的小宫女抬头撞见程雪崖目光,惊得打翻托盘。青瓷碎片四溅,一片划过他手腕,血珠滴在案头《突厥边境布防图》上,恰落在雁门关处。

暮色四合,殷昭正在行营研究舆图。羊皮地图上突厥疆域被朱砂圈出,指甲掐出无数月牙痕,旁边堆着七个空酒壶,壶身犹带水渍。

"陛下!"亲卫冲入跪倒,"前锋营遭遇突厥斥候!"

酒壶哐当坠地。殷昭抓过第八壶酒猛灌,喉结急促滚动:"战况?"

"我军……折了三百余人。"

殷昭突然剧烈咳嗽,酒液混着血丝溅在舆图上。亲卫垂首不敢看帝王颤抖的手指,那曾写出"罗襦半解香雪堆"的玉指,此刻正神经质地抠挖"雁门关"三字,竟将羊皮都抠破了。

"传令。"殷昭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未愈的抓痕——程雪崖几日前被做狠时胡乱留下的,"全军后退十里。"

亲卫愕然抬头:"可雁门关……"

"朕说退兵!"殷昭踹翻案几,舆图飘落在他沾满尘土的龙纹靴边,"你想让朕的脑袋挂在突厥王旗上?"

夜深人静,殷昭独坐帐中饮酒。忽摸到袖中程雪崖的信件,八百里加急,跑死了三匹快马,那铁画银钩的笔迹写着:"江淮请粮已拨,然库银仅支十日。"想起离京前夜将人压在身下时,他也是这般冷静道"陛下必归"。

帐外胡笳呜咽,其声凄厉如孤鸿啼夜,又似嫠妇夜泣。那笳声穿破重重帷幕,直透入金顶大帐之内。殷昭正独坐灯下,忽闻此声,手中犀角杯"啪"地坠地,琼浆溅湿了龙纹锦靴。

"谁?!"他猛然起身,腰间玉佩叮当作响。烛火摇曳间,但见他双目赤红如血,一把抽出御案上的龙泉宝剑。那剑锋寒光凛冽,映得他面容愈发惨白。"滚出来!"一声厉喝,竟是不顾帝王威仪,踉跄冲出帐外。

值夜士兵只见一道明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剑光霍霍,直劈向辕门旗杆。"铮"的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那碗口粗的旗杆竟被削去一角。殷昭披发跣足,在月下乱舞长剑,口中犹自嘶吼:"逆贼!朕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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