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杨懿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折断的枪戟、染血的战旗、将士们濒死的嘶吼。
&ot;殿下的腿好在正骨及时,休养月余便无大碍。&ot;医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ot;只是这肩伤&ot;
杨懿睁开眼,见医官正迟疑地看着她身后的初唤。黑衣少年会意,转身合上门窗,却未离去,只是背对而立,如一尊沉默的雕像。
褪下外袍时,杨懿发现肩上的包扎异常整齐。布料触手生凉,竟是上好的云锦——这分明是贴身穿的中衣料子。她余光扫过初唤的背影,少年肩胛处的衣料隐约透出血色,想来是撕了里衣为她包扎。
&ot;箭伤虽深,所幸未伤及筋骨。&ot;医官仔细检查后道,&ot;只是右臂月余不可用力。&ot;
&ot;有劳。&ot;杨懿拢好衣襟,忽然道:&ot;给他也看看。&ot;
医官战战兢兢地搭上初唤的脉,片刻后诧异道:&ot;这位公子脉象紊乱,似是多日未眠又急火攻心所致&ot;
待医官退下,杨懿正要开口,门外传来通报:&ot;殿下,定远侯到了。&ot;
府衙前堂,江敬山风尘仆仆地单膝跪地:&ot;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治罪。&ot;
&ot;伯父快起。&ot;杨懿虚扶一把,&ot;流寇之事,江断已说明原委。&ot;
定远侯目光落在她微跛的左腿上,眉头紧锁:&ot;殿下这伤&ot;
&ot;不妨事。&ot;杨懿同定远侯和江断在内堂坐下,屏退了下人,才开口道“流寇之事,实在蹊跷。先不提他们竟有千人,光是炸山挡路之事,就足够惹人怀疑。”
“看他们进退有度,不像是普通山匪,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江断开口道。
“大安国能有这么大一支军队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还能悄无声息的将人送到宁门关却不惊动任何人,实在是匪夷所思。”江敬山扶额叹气,如何也想不通这其中机巧。
“这其中关键怕不是出在边塞,而是远在京中。”杨懿手指轻叩桌面,江敬山和江断一齐望向她。
“殿下是要回京查探。”
“正有此意。”
“殿下,你也知道那京中不比边塞。”江敬山浅抿了口茶道,“那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伯父不必担心,我本就是从那龙潭虎穴出来的,如今不过是放虎归山罢了。”
日西沉,门外好似铺满了是幽静的蓝。虽是初秋,北地的莲花池里却不见颜色,只剩残叶立在水面。
“此事可要告知陛下。”
“若告知皇兄,在明面上查下去,怕是会草草结案。”
杨懿起身,扶着初唤的手臂,慢慢向门外走去。“需得守在暗处,才抓得到行夜的人。像这莲池,出淤泥不染之处都露在水面,可这池底枯枝烂根和着淤泥。若想挖的藕,除非将池水排尽,或者潜入水底。”她回身望去,道“定远侯觉得那个法子容易些?”
少女笑得灿烂和身后灰败的景象格格不入。
定远侯望着院中残荷,忽然笑了:&ot;老臣愿为殿下备一艘不漏水的船。&ot;随后又拱手道“愿殿下一帆风顺,刀过竹解。”
“水到渠成。”
几日后,京城永定门外。
一辆灰篷马车混在商队中缓缓入城。杨懿掀开车帘一角,熟悉的街景扑面而来。五年前离京时,她也是这样悄悄走的,只不过那时孤身一人。
刚进城门,杨懿本想找家客栈住下,悄悄查探如今京中的形势,还未开口,一道绯色身影如鹰隼般掠来!初唤瞬间移步挡在杨懿身前,袖中短刃已出鞘三分。
&ot;殿下?!&ot;那锦衣卫看清车中人面容,竟扑通跪地,&ot;卑职路愿参见长公主!&ot;
杨懿暗叹一声,京都锦衣卫,不愧是皇兄养的最敏锐的狗。这下全京城都要知道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