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抬举了。”男子闻言后有些惊讶,挑了挑眉梢,眸中仍含温润笑意。
“还不曾介绍,我叫念怀心,不过是承蒙江湖同道抬爱,赏我几分薄面,称我一声盟主罢了,若说是王的话,也实在是不敢高攀。”
“武林盟主?”少女嗤声如碎冰裂玉。
“正是。”念怀心微微颔首,神色从容。
“方才那无双教主还说自诩是这方圆百里的王,你既是武林盟主,听上去还比他威风得多。”陆霏言扬起嘴角,讥讽之意满溢,“盟主既掌武林牛耳,倒学起酸儒假模假式……”
随即她唇角扬起嘲讽满溢,肆笑道:“这般作态,倒比戏台上的青衣更会拿腔作调。”
念怀心目光落在陆霏言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玩味,但他只显露出几分笑意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他早知无双教主行事乖戾,却未料竟折在豆蔻少女刀下。
眼前之人褴衫挂血,脊骨却如劲竹笔直,眸中淬着比她那短刀更为锋利的寒光。
他神色不变,语气依旧温和:“近日武林中对无双教主的行事颇有微词,此事容后再议。只是姑娘恐怕有所误会,我身为武林盟主,不过是承蒙大家信任,自乃承天命,顺人心,为苍生执这公道秤罢了。”
“公道?”陆霏言骤然欺近三寸,覆了霜雪的细长眼睫几欲戳至念怀心脸庞,随着眼睛眨动,簌簌冰晶浸入他的衣领。
“只有皇权掌管生杀予夺的世道,何来公道?你又拿什么秤?拿谁的心?”
“姑娘可闻流水比庶人之说?”
念怀心并未直面回应,微微低头,温柔似水的眸子迎上了她的目光,却又在片刻敛去了柔光笑意。
陆霏言似乎从他褪去的水光伪装中,望进了一汪深潭里。
“哼,不知。”她冷声轻哼。
“姑娘所言世道为皇权所控,皇权拟作一叶之舟,浮于水上,确是向来比水流高贵。”
念怀心双眸漆黑如墨,难以窥探,“怀心不敢妄言,只想提醒姑娘一句,水可覆舟。”
陆霏言一怔。
念怀心手中折扇往眼前猩红雪泥一扫,卷起纷纷细雪掩埋一处深红,强让此地恢复些许温柔,仿佛连朔风都放轻了呼啸:&ot;还未知姑娘芳名?&ot;
“飞烟。”陆霏言收回目光,二字掷地如碎冰,如同纷纷冰屑落入她左肩旧伤之中般清脆彻寒。
昔年朱门绮户,而今悬首令遍贴九衢。
那些丹砂勾画的眉眼尚存相府千金余韵,却教她踏碎三十六州霜雪,将“陆霏言”三字埋入乱葬岗最深处。
“从此世间唯有飞烟。”
那日她蘸着左肩未凝的血,在破庙残壁上刻下新名。
江湖浪涌本不问来处,纵是皇榜上千金之诺,也换不得亡命客半句真言。
从此半生过往,飞散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