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豪大酒店宴会厅内,水晶灯倾泻下流金般的光瀑,觥筹交错,笑语喧阗。朗筑国际棠西项目组和“橙基金”的同事们济济一堂,庆祝政务中心项目花落朗筑。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微醺和胜利的亢奋。
当程飞挽着杜芳菲的手臂,并肩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鼎沸的人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惊愕、茫然、探究,如同无形的聚光灯。
程飞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意气风发;杜芳菲则穿着简约优雅的米白色连衣裙,长发微挽,气质温婉沉静,与众人记忆中那个雷厉风行的杜镇长判若两人。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猛烈的爆发。
“哇——!”
“杜镇长?这……什么情况啊”
“老板娘!老板娘!老板娘!”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全场。
掌声、口哨声、起哄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掀翻屋顶。众人脸上写满了恍然大悟后的兴奋与祝福。杜芳菲双颊飞起两朵动人的红云,在璀璨的灯光下更显娇艳,但她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落落大方地向众人点头致意,目光温煦,坦然接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戏谑却更饱含真诚的“老板娘”头衔。
她的手臂自然地挽着程飞,姿态亲密而坚定。
然而,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有一小片寂静、被暗流围困的无声的礁石。
张译冰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手里紧紧攥着一只高脚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脸上的笑容像是精心描画的面具,在最初的震惊褪去后,瞬间僵硬、碎裂,只剩下眼底无法掩饰的茫然与空洞。
周遭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如同隔着厚厚的玻璃墙,模糊而遥远。她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咔嚓——细微却刺耳,带着绝望的回响。
此刻,她很确定她喜欢程飞。
对于“橙基金”的同事们来讲,她心里的这份感情,早已不是秘密。
至少,在她自己的心里,早已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曾几何时,她对程飞嗤之以鼻,认定他不过是个徒有其表、沉溺酒色的纨绔之徒。他与惠琴的畸形恋情、与梁倩的不明不白,都被张译冰亲眼看到过,这样的不走寻常路的男女关系,在张译冰的道德评判里,是最为不齿的。
然而那场突如其来的抢劫,改变了这一切,在医院的长凳上他输完血以后躺在那里惨白的脸,是打开译冰成见的第一个裂痕。
随后,在“橙基金”共事的日子,她亲眼见证了他对事业的狂热投入,对员工的真诚关怀,对弱势群体那种近乎本能的悲悯与担当。
他像一座宝藏,越是挖掘,越让她心惊,也让她沉沦。
他给予她的,早已超越了老板对员工的范畴。那份稀释给她的中汇食品厂股份,让她这个刚出校门不久的“穷学生”,一夜之间拥有了足以安身立命的底气。
高薪、信任、成长的空间……他给予的太多,太厚重。这一切,都让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对自己,是否也有一点点超越工作之外的情愫?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笨拙地创造着独处的机会,哪怕只是递一杯咖啡,或者假装不经意地讨论一个可以延长的方案。然而,程飞总是温和却疏离地避开了,理由永远冠冕堂皇:有会、要出差、约了人……她一次次安慰自己:他只是太忙了,事业为重。
直到此刻。看着程飞温柔地垂眸,看着杜芳菲时眼底毫不掩饰的爱意与自豪;看着杜芳菲落落大方地接受着“老板娘”的欢呼,那份从容与程飞的呵护相得益彰。
张译冰才骤然明白,自己错得多么离谱。他不是不想恋爱,不是没有时间。只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她张译冰。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精心制造的“偶遇”,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下属不合时宜的打扰。
那些她视若珍宝的给予,于他,或许只是对得力干将的器重与回馈。
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眶发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眼前那对璧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