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戴着深色手套的手,再次抬了起来。这一次,它伸向了战琦的头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和谨慎,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输液管,一点一点地,朝着他枕头的边缘探去!
冰冷的手指,带着手套粗糙的触感,几乎要贴上战琦鬓角的皮肤!那无声的迫近,带着死亡的寒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哒…哒…哒…”
走廊外,突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清晰的、带着橡胶鞋跟特有弹性的脚步声!是夜间巡房的护士!
那伸向枕头的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僵在半空!黑影的动作瞬间凝固!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钥匙串轻微的碰撞声。
黑影没有任何犹豫,它猛地缩回手,整个身体如同被按下了倒放键,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无声无息地退开,迅速融入了病床另一侧的、更浓重的黑暗阴影里。紧接着,是门轴被极其缓慢、极力控制着发出的、细微到极致的“吱呀”声。
门,被无声地拉开一条缝隙,黑影如同流动的墨汁般滑了出去,随即门又被无声地合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病房里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只是战琦极度痛苦下产生的幻觉。只有那冰冷的、被偷窥的触感,还残留在他的鬓角,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一切绝非虚幻。
脚步声停在了病房门外,钥匙插入了锁孔。
战琦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因为极度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虚弱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身下的床单。牙齿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
门开了。走廊的光线涌进来一角。
“3床?醒了吗?”护士温和的声音响起。
战琦紧闭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仿佛只是被脚步声惊扰了沉睡。他不敢睁眼,不敢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那个黑影…它可能还在门外!它可能…随时会回来!
护士走近,检查了一下输液袋和心电监护仪,又用手背轻轻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没事,好好睡吧。”护士轻声说着,替他掖了掖被角,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脚步声再次响起,离开了病房,门被轻轻带上。
当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死寂重新笼罩病房时,战琦才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因为巨大的恐惧、冰冷的愤怒和滔天的疑问,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结束?活着就好?
检察长郑国勤那沉痛安抚的话语,此刻回想起来,字字句句都浸透了冰冷的虚伪和令人作呕的阴谋气息!
公文包不翼而飞。案子“恰好”因“证据不足”终结。深夜里潜入病房的鬼祟搜查…还有那个卡车司机,那张在撞击前刻满绝望挣扎而非恐惧的脸!
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该死的意外!
这是一个局!一个精心策划、要将“我”连同那份关键证物一同碾碎灭口的死局!而他,因为那个司机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的迟疑,侥幸捡回了半条残命!
右腿处那巨大的、永恒的缺失感,此刻不再是绝望的深渊,而是点燃了他灵魂深处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刺骨的复仇之火!
战琦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在无边的黑暗和噬骨的剧痛中,无声地睁大了双眼。那眼神,如同淬火的利刃,穿透病房的昏暗,死死地钉在惨白的天花板上。一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在他心底无声地咆哮,一遍又一遍:郑国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