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践踏着泥泞,一行人冲下山坡。
雨水冲刷着山庄紧闭的大门,门前空地上,只有淋得透湿的兵士肃立,目光低垂,不见半个平民身影。
一股不祥的预感,冰冷而尖锐,瞬间攫住了夜枳的心脏。
他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踉跄的急切。
几步冲到门前,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推开一扇通往地狱的门扉,用尽全身力气。
“哐当!”沉重的门扉被狠狠撞开。
眼前的景象,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口上。
庭院深深,长廊蜿蜒。然而本该挤满惶恐灾民的地方,此刻只有他的兵士,三三两两,围拢在廊下临时架起的火堆旁。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们疲惫却相对安稳的脸,烘烤着潮湿的衣物,铁锅里翻滚着简单的热汤,水汽氤氲,散发着食物暖香……
一派劫后余生的休憩景象,却唯独,没有他要找的人!
“你们……”夜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崩溃的惶急,“灾民……受灾的百姓何在?!”
斜刺里,宋爽闻声疾步赶来,单膝跪地:“殿下!属下等奉命赶往飘河沿岸,河水确曾暴涨,险象环生!”
“但……但不知何故,水位转瞬即退,暴雨虽疾,河道却再未外溢!沿岸村庄,仅有零星几户屋舍因风雨破损漏雨,巡河官员早已处置妥当,并无大碍……”
宋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夜枳紧绷的神经上。
“至始至终……并无需要大规模安置的受灾百姓!属下等……未能派上用场,只得悉数撤回山庄暂避风雨。”
“并无……受灾百姓?”
夜枳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仿佛九天惊雷直接在颅腔内炸开!
所有的声音,雨声、兵甲碰撞声、火焰噼啪声……瞬间被抽离,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
支撑着他一路奔波、强装镇定的那根弦,应声而断!
“没有……受灾百姓……”
他喃喃重复着,如同梦呓。
双腿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仿佛被无形的巨斧瞬间斩断。
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直挺挺地、毫无缓冲地向前栽倒!
“噗通!”
泥水四溅。
瑾王夜枳,尊贵无匹的皇子,就这样狼狈不堪地跪跌在冰冷的、混杂着泥浆和雨水的庭院地面上。
昂贵的锦袍浸透了污秽,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此刻失魂落魄的轮廓。
“完了……”他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地面不断扩大的水洼,仿佛要从中看到自己轰然崩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