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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沈之怀生命中,最长的夜晚。
彷佛不曾停歇的救护车鸣笛声、痛哭的宋韦、试图管理秩序却毫无用处的舍监……宿舍同学的窃窃私语传入沈之怀耳中,却彷佛找不到频道的杂讯音。沈之怀望着远处那摊血迹,曾经它上头覆盖靳若宇的身躯,如今只有那抹红证明他曾经在那里。
靳若宇笑容消逝在三年前的暑假前夕。
一切毫无徵兆。或者,是他并没有意识到靳若宇幽微的求救讯号。
沈之怀记得事情发生前一晚,他与平时那样和靳若宇在交谊厅讨论手机游戏最新推出的装备、抱怨与上一季的设计多麽相似花钱购买的人是傻子;他没有想过才度过一天,他就再也听不到靳若宇没什麽声调起伏却又如此令他熟悉的声调、与声线极度反差的灿烂的笑脸。
还有宋韦。除了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听闻宋韦哽咽的声音以外,沈之怀从没见他哭过,更遑论这样的溃堤。总是直来直往,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充满笑声——宋韦与靳若宇从小一起长大,当了十七年的邻居,更巧合地从国小二年级一路同班到高中二年级。
沈之怀是在小学六年级转入宋韦与靳若宇就读的国小。
在上一个学校为被欺负的同学抱不平,反倒成为别的孩子攻击目标的沈之怀,到了新的环境本想尽所能地低调,安安稳稳地度过小学最後一个学年;然转学第一天,x格乐天聒噪的宋韦就拉了靳若宇找上他,毫无节制地轰炸各种问题彷佛身家调查似地,即使沈之怀面露难se还是堵不住宋韦那连珠pa0似的嘴。
也是因着宋韦每天不厌其烦地约沈之怀下课打球、或带来整本自己收藏的卡通卡牌甚至把珍藏许久的卡片送给沈之怀,後者才逐渐松懈防备,与宋韦熟络起来。
反观靳若宇,头几个月的他像个旁观者。和活泼外向的宋韦相b,简直是光与影的差距。沈之怀难以想像这两个个x天差地远的人,究竟是怎麽成为朋友的。
靳若宇生x安静、下课时间总独自待在座位上,敞开素描簿和一盒十二支的素描铅笔组,埋头不晓得画些什麽。他的簿子从不给任何人看。有同学靠近他想看一眼,他总会啪地快速阖上簿子,用冷淡的双眼深深望进试图偷看的同学,直到对方自讨没趣。
全班只有一个人看过靳若宇的素描簿。可想而知,那人便是宋韦。然即便是宋韦这样口无遮拦的大嘴巴,他也不曾背叛过靳若宇,连关系日益亲近的沈之怀某天好奇询问,都未能知道那本神秘的素描簿里画了些什麽。
直到升国二的夏天。
事实上,并不是靳若宇主动给沈之怀看素描簿的。
是那个夏日旅馆里,沈之怀闹胃疼独自留下,让宋韦与靳若宇别因为他的身t状况而耽误到预先想好的行程。那两人到海边玩,而他自己一个人趴伏带有sh气的地毯上,自行李箱里翻找母亲备给他的胃药。
沈之怀其实想把冷气温度调高一些,但想着宋韦那样怕热便作罢。冷风吹得沈之怀头疼,胃药也没找到。他继续往搁在行李箱旁的背包里翻找,不小心碰倒了一旁属於靳若宇的亮橘se提袋。
素描簿一角从提袋滑了出来。
上了亮膜的封面边角剥落,沈之怀有gu冲动想要把那一小块脱落的膜给黏回去,就像他国小四年级的时候,自诩为修书大师,把父亲书房掉页的老旧重新黏妥那样。
但他心底明白,最渴望的是满足他自小学六年级就萌生的好奇心。
沈之怀不是没有问过靳若宇。但听到靳若宇斩坚定拒绝後,他就没有再提出。
然而现下,只有他一个人。依照他对宋韦的认知,不拉着靳若宇玩到太yan下山,宋韦不会罢休。
沈之怀还有很多时间。
他可以偷偷读一下下就好。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
沈之怀轻轻地以右手拇指与食指捏着素描簿一角,缓缓地将它从亮橘se提袋取出来。
簿子触感冰凉。沈之怀盘腿坐正,把簿子搁在大腿上。
他小心翼翼翻开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