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不必多礼。”
方寒及时伸手虚扶了一把,阻止了他这刻在骨子里的动作。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平和,不带丝毫上位者的压迫。
老农战战兢兢地站直了些,头却埋得更低,那双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紧张地在身前无措地搓着,根本不敢抬头看方寒一眼。
“老人家贵姓?在这庄子上多少年头了?”
方寒的语气温和得像是在闲话家常。
老农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慌乱,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回话。
“回…回少爷…小老儿…姓…姓田…打…打记事起…就在这儿了…”
“最近庄子里还算太平?”
“太平…太平着呢…”
“地里的收成如何?家里人都能吃饱肚子么?”
方寒问得很细致,目光平静,带着一种纯粹的关切,没有半点审视的意味。
田老汉被问得有些发懵。
少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关心起他们这些泥腿子的吃食来了?
他愣愣地,飞快地抬眼皮瞥了方寒一眼,触及对方平静的目光,又像被针扎了似的,赶紧低下头。
“托…托少爷的福…还…还过得去…”
声音干涩嘶哑,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和辛劳留下的印记。
方寒又和旁边几个闻声凑过来,却又畏畏缩缩不敢靠近的庄户聊了几句。
问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年景收成,家里几口人丁,半大的小子多大了。
他没有端任何架子。
甚至还尝试着,就着阴晴不定的天气,说了句半带玩笑的话。
庄户们先是齐齐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没听懂。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脸上是憨厚中带着十二分拘谨和惶恐的笑容。
气氛,似乎因此而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但那份世代相传、深入骨髓的敬畏,依旧像一道无形的厚墙,横亘在他们与方寒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