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鱼的怪叫声中,大祭司风姿绰约地站起身来,她拢了拢发髻,然后张开右手,月神弓灵物般飞起落入掌中。
月祭司提弓瞄向柱顶的男子,一面凝聚精气,一面道:“甬道并未开启,你们是如何进入此地的?”这是她心中最大的忧惧,即使面临血咒随时都可能发作的险境,她也要一问究竟。月神祭坛能被人任意进出,即使她今日能够脱困,往后也要寝食难安。
那男子嘲弄地看着她,说道:“这祭坛大祭司比在下更熟,大祭司不妨猜猜。”月祭司脸色数变,似乎想起了什么。
男子道:“那小子确实够狠,我原本想你们俩恶斗一场,由大祭司亲手射穿那小子的心脏,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下辣手毁去血咒,险些让我失算。”他露出一个充满邪意的笑容,说道:“更没想到大祭司的鲜血如此神妙,伤口痊愈之快大大出乎在下的意料。”月祭司咬住红唇,手中的银弓难以觉察地轻颤一下,“巫癸还没死么?”男子讶异地扬起眉,“巫癸?他是谁?”月祭司眼中寒芒闪动,挽住银弓,一箭射向柱顶的男子,她刚被血咒所噬,法力未复,这一箭不及她往常力量的三成,但也非同小可。与子微先元一样,她也感受到柱顶的男子异乎寻常的虚弱,只需三成之力就足以将其毙于箭下。
虚空中飞出一片阴影,一只纤巧的玉手从黑色的衣袖间伸出,屈指在箭锋上一弹,轻易化解了那枝月神箭。
巫羽带着禽眼的衣袖云翼般展开,脸上那张妖鬼般的面具下,显露出绝美的脸形。
月祭司沉声道:“是你在背后指使?”
巫羽清丽的声音响起,“不敢。我哪里能在云池宗弟子身上留下血咒?”柱顶的男子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赞叹道:“好小子,此时已奔出碧月池,还带走了同来的女子。”他目光停在大祭司高耸的乳峰上,低笑道:“可惜他伤口愈合得更快。尊贵的大祭司,你感受到血咒的呼唤了吗?”大祭司刚回复血色的脸颊慢慢转白,她缓缓道:“巫羽,你叛出翼道已经七年了吧。这些年你一直在图谋报复么?”面具下,巫羽精致的红唇一字字说道:“我不是报复,是要讨回公正。”月祭司道:“你的公正就是要杀了我?”巫羽厉声道:“那么他就该死吗?”月祭司道:“谁说我杀了他!”
巫羽道:“原本我也不信。你那么美,看上去又那么圣洁,就像是高贵的女神。如果不是七年前那件事,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手上也会沾血!”“住口!”月祭司弯眉扬起,神情不怒自威,她寒声道:“若是有人在十羽殿上亵渎神明,难道你会听之任之?”“尊贵的大祭司,”柱顶的男子说道:“你以为拖延时间,就能支撑到血咒消失吗?那小子虽然术能御风,要奔出血咒的范围,至少还需要一刻钟。大祭司可有信心撑得过这一刻钟?”月祭司淡然道:“那么就来试试吧。”月祭司身体的反应远不及她表面一样从容。子微先元身上的血咒就像一只从地狱伸出的魔爪,侵蚀着她的肌体。那种感觉,就像体内被一个无法预测的恶魔侵入,疯狂撕扯着她的灵魂,企图控制她的身体。要解除血咒,唯有杀死施术者,那个柱顶的男子。
巫羽长袖一甩,一枚铜镜激射而出。大祭司拈弓出箭,将铜镜射得飞开,随即再次张开银弓。
十余名枭武士进入祭坛,立足未稳,就被一丛光华四射的箭矢穿透喉咙。
巫羽朝柱顶的男子喝道:“叫他们滚出去!以为我杀不了她吗?”那男子一指放在唇上,扬起眉头,然后莞尔一笑,“有劳国师了。”枭武士不再出现。巫羽亮出一柄蛇形匕首,以一个曼妙的姿势朝月祭司飞去。月祭司张弓以待,忽然纤指一颤,箭矢未曾射出就掉落下来。射术最重凝神聚气,血咒此时影响虽弱,但出箭时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月祭司挥起银弓,挡住巫羽的蛇匕,然后皓腕一翻,用弓弦朝巫羽喉中绞去。
巫羽的身体以一个不可角度的姿势弯折过去,接着袖上光芒大作,一只三眼凶禽陡然从她袖上飞出,扑向近在咫尺的大祭司。
“晦!”大祭司玉掌扬起,一掌拍出,那只三眼凶禽应掌破灭,化为点点流光,消逝无踪。
立在柱顶的男子目光闪闪地盯着月祭司,浓密的长发无风而动。他感觉到血咒已经完全愈合,咒语的力量正飞速攀上巅峰,困守在咒语内的邪魂急切地想要吞噬掉鲜血的主人。
“朔!”大祭司一声断喝,明亮的祭坛仿佛被乌云遮蔽,刹那间没入黑暗。
接着一道光芒从黑暗中浮现,那是大祭司手中的月神弓。精美的弓身仿佛注满月光,光华流溢。
“弦!”
月神弓一振,一点莹光离弦而出。
祭坛重现光芒,月祭司绰弓而立,玉容静若止水。在她面前,巫羽半跪在地上,肩头现出一个圆孔,鲜血汩汩而出,在她黑色的羽衣上洇出一片湿痕。
“巫癸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想杀你。”月祭司淡淡道:“但你进过圣坛,今生都不能离开。”巫羽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想过我刚才在哪里吗?月映雪,你的碧月池已经不存在了。”在她身后,碧月池的祭司碧津出现在甬道入口。她鬓发散乱,身上的丝袍几乎被鲜血染成红色,但那双挽弓的手却稳若磐石。
碧津拉开弓弦,箭锋对着巫羽的后脑,然后松指射出。巫羽一动不动,只是唇角带着森冷的笑意,似乎浑然不知背后有箭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