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声音忽地变得躁动,就仿佛要用鸣声掩盖他们的秘密,又仿佛竖起了耳朵试图窥听他们的对话那般。
然而在那样令人头晕目眩的炎日之下,令人心烦意乱的阵阵蝉鸣中,父亲的话却不可思议的清晰,也许是因为她把耳朵凑得近了些,也许是因为她一直记着这些话。
「秘密就是,朝颜花是妈妈最喜欢的花,蕣也是我和妈妈最喜欢的小公主了。」
她将脸转过来,眨着翡翠se的双眸,看向男x,只见他露出了几分狡黠的微笑,竖起了食指,轻轻地「嘘」了一声:「不要跟妈妈说是爸爸说的哦。」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父亲抚0自己的手是如此的温暖,而父亲脸上的笑容又是如此的幸福,现在想来这一切就如同一场梦一般,甚至她都会怀疑那样的笑容真的存在于父亲的脸上过吗?还是说只是在那特别炎热的秋日之中,她所产生的一场幻觉,亦或是记忆的过度美化。
可是幸福越是巨大的时候,在其破碎之後也越是疼痛。真是愚蠢的事,不是吗?为什麽人们会将一种以花期短暂闻名的花朵跟永恒不灭的恒星牵扯在一起呢?明明二者毫无联系。
父亲幸福的笑容就如同被锁在ch0u屉里的照片,只是在她回忆的一隅里兀自褪se泛h罢了。然而她却又想到了这件事,因为这个男人总是会闯进她的小房间里面,随意地翻动她锁好的东西,将这些快要被遗忘的东西翻到她的面前。
可始作俑者却总是丝毫无所察觉,总是露出那样纯粹的笑容,与那天的父亲极其相似的笑容。
这麽想着,蕣迈出了一步,踩在了铺好的防滑垫之上,然而很快她的身上便落下一块柔软的浴巾,仔细地裹着她的身t。她瞥了眼站在身後的人,他仍光着身子,察觉到她的目光,露出了个微笑。
老实说他这样毫无破绽的地方也令她讨厌。
「光。」蕣用手拉紧了些裹在身上的浴巾,「你听过浦岛太郎的故事吗?」
「嗯?」东云光有些茫然,但仍回应道,「当然。这不是很有名的故事吗?」
「你觉得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麽?」
「诶?」东云光偏了偏头,「告诉我们,要听别人的忠言?」
蕣拿起放在最上面的浴巾,转过身来,径直地盖在了他的头顶:「错了。」
「哈……」他的视线一下子被深蓝se的浴巾盖住,下意识地用手将浴巾挪了挪,露出了湛蓝se的眼眸,「那蕣觉得呢?」
然而站在他眼前的蕣只是将盖在他头顶的浴巾绕在他的脖子下,像是系头巾那样在下巴处打了个结:「告诉我们,沉迷nvse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倒楣的。」
「唔。」随着下巴上的结一下缩紧,本来露出来的视线又再度被挡住,他只得解开结,将头顶的浴巾取下,挂在手臂上,「浦岛太郎的故事是讲这个的吗?」
「不然呢?」她只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沉迷于跟乙姬玩乐,早就能回家了吧。」
「也许,他本来就不应该同意乌gui的建议前往龙g0ng城的。」蕣将手伸向了脑後的发绳,缓慢地扯着系着头发的绳子,「乙姬也是,明明知道神界的时间与人界不同,本来就不应该邀请他到龙g0ng城的。」
「时间的流速不同,本来就不应该产生交集的。就是因为产生了交集,才会导致这些悲剧。」蕣的身子背着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手指仿佛停滞了一般停在了发绳之上,「浦岛太郎的母亲直到si之前都在等待儿子的回归吧,然而根本没想到儿子却在龙g0ng城陪nv人饮酒取乐。」
「浦岛太郎也好,他的亲人也好,邀请他去龙g0ng城的乌gui也好,接待他的乙姬也好,大家全是笨蛋。」
说完,本来停滞住的手指忽地一扯,被束起的银白se长发失去了束缚,便如同一副纯白的卷轴般一下铺开,盖住了纤细的脊背。
「可是蕣,我觉得浦岛太郎一定是在龙g0ng城里玩得很开心,才会开心到连时间都忘记了吧。」背後忽地传来他的声音,非常熟悉的,就像澄澈的山泉水那样沁人心脾的声音。
那纯白se的画轴般的长发忽地一颤,蕣微微垂下自己的眼帘:「那又如何呢?只为了开心就能舍弃一切吗?」
「也并不是。只是我想在龙g0ng城的那段时间一定会成为他很好的回忆吧。舍弃一切固然是不明智的。但是蕣,浦岛太郎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切的结果都是在选择之後才发生的。结果本身是没办法尽如人意的。」
「一味去纠结已经确定的结果,说到底不过是陷入了闭环里面,但这种闭环之中是无法诞生出新的东西的。只是一味地伤害自己,一味地让自己逃离现在,逃离可能有的将来。」
「蕣。」她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地捧起了她散开的长发,「如果我是浦岛太郎的话,我不会後悔前往龙g0ng城这件事。」
「因为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象,见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这已经是无数人穷尽一生都见不到的东西了,甚至是许多人穷尽一生只为瞥见一眼的东西。只要能将这些记录下来,传述至後世,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已经,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