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之下是潺潺一道温泉。
逢水,便得生。
江烆一路从崖壁上横斜的枝干上撞下,坠落时候的冲击力道被一挡再挡,到了落水时,便竟也不剩太多。
除了砸进水面的那一瞬晕头转向,再后,便全然是融融的暖。
冻了一路的发僵身躯几经苦痛,这会,却终于稍得喘息。
江烆浸在这冬日极罕见的暖意里,手上力道却不敢松。扯着仅剩的药包和佩剑,就往岸边靠去。
他肩上的伤处仍旧往外淌着血,扯得他整个人都意识模糊,昏昏沉沉,眼皮子几度粘黏。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只怕早也就昏死了过去。
湿透的衣物一出温泉,被凛冽东风一吹,就是锥心刺骨的寒意。
江烆哆嗦着,躲进处勉强可避风雪的石洞。
他捡了枯枝,本想靠“延年”起团火。
但骤失灵力后的身躯实在退化得厉害,几番趋纵“延年”,竟都没得它反应。
末了,还是江烆倾身,往剑上滴进了鲜血,才勉强重又召起这佩剑,生出团极孱弱的火焰。
他抚着那剑身,阖眸微叹,却接受得坦然。心丹离体,功法全失,不多时,便将成凡胎肉体。既如此,“延年”弃主,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江烆没再多费心思,他搁了佩剑,剥下最外边的一层湿衣,搭着晾起,便已实在累极。偏过头一倚微冷石壁,竟是就这么睡死了过去。
再醒,已是被饥寒交迫的不适逼着睁的眼。
他揉着因饥饿而微微抽痛的胃部,举目望去,却只又瞧见那仅剩的五个药包。
这些东西一路跌,一路碎,最终留到他得用之时的,便只这么几个。
也不知里边,还有没有他想要的那一副避子汤药。
眼下他并分辨不出。只好……赌一赌运气。
可他这一生,所谓的“运”,却总是玄之又玄。
分明是抱着粉身碎骨决心才跳的崖,却偏偏……终于叫他得了这冬日里难得的暖。
江烆的眸光闪了闪,内心满是涩然,又扯着唇角,揪出点无声地苦笑。
大抵是连老天都不收他这贱命。
非就要他苟延残喘着,吊着口气,继续活下去。
火舌跃动着,映出的光影在青黑石壁上摇曳。江烆垂眸半晌,才默然起身,搭上干透的外衫,慢慢往外头走去,没入风雪。
许是世间当真有否极泰来这一说。
他顶着冷刀般的风雪,才走出小半段距离,便在自己坠崖那侧的石壁之下,瞧见了满地因他坠落而砸下的松子。
勉勉强强,先可顶上一阵。